江萬朝是真影子還是假影子？韓冰是真影子還是假影子？這兩個問題筆者一直沒有找到答案，直到看了小說原著，才發現江萬朝和韓冰假作真時真亦假，他們既可能都是假影子，也可能都是真影子。

1979年11月2日0時18分，鄭耀先永遠停止了呼吸，1980年6月的一個傍晚，一個身影出現在重慶江邊的礁石旁，他從礁石下摸出一個油布包，又從包裏拿出油漆斑駁的改裝電台和破舊的密碼本，發出了這樣的消息：“風筝，系原保密局少將處長鄭耀先。”

鄭耀先病逝七個月後，又一個“影子”出現了，這不禁讓我們産生了深深的困惑：取走發報機和情報的那個人是誰？江萬朝和韓冰先後承認自己是影子並服毒自盡，究竟是要保護誰？

熟悉上個世紀四五十年代諜戰曆史的讀者諸君當然知道，老蔣和毛人鳳敗逃，留下的特務數以十萬計，潛伏方式也五花八門，電視劇中的“黃雀計劃”、“木馬計劃”、“滲透計劃”其實都有曆史原型，沈醉在功德林戰犯管理所，還見到過一個假投誠真潛伏的保密局特務。

沈醉見到的那個假投誠真潛伏的特務叫章微寒，綽號“小木匠”，代號〇〇四四，原爲保密局浙江省站上校站長，也是功德林裏唯一的一個上校特務——按照當時的規定，只有少將以上的軍官和特務才會進功德林，章微寒因爲身份特殊，所以才“破格”進入。

據沈醉回憶，章微寒投誠後被公安部門任用，結果他卻把幾個不願自首的特務送出了杭州。那些特務逃到毛人鳳身邊一彙報，毛人鳳馬上派人跟章微寒聯絡，要重建保密局在浙江的潛伏特務組織：“一批又一批過去認識章的人，便紛紛奔向杭州而來。這些人在偷渡時，有的一登岸便被民兵捉去，有的在混到杭州也被逮捕了。他們供認出的情況，都是去杭州找章微寒，公安部門便去章家搜查，把漏網的抓住了。這樣，章微寒也就被‘捉將宮裏去’交代問題了。”

據不完全統計，北平和平解放後，保密局、黨通局和“國防部二廳”等特務機構埋藏下的特務就有一萬六千多名（可能實際數字更大），而“國防部二廳”的特務，恰好是曾任軍統最後一任局長、保密局首任局長的鄭介民直接管轄——當時鄭已經升任“國防部次長”。

鄭耀先的少將軍銜就是鄭介民授予的，他當時應該算“二廳特務”而不能算“保密局少將”。

當時的蔣系特務系統，大家最熟悉的是中統（黨通局）和軍統（保密局），但是“國防部二廳”的“主業”也是搞特務活動，可能往往會被忽略。事實上當年的“二廳”特務人數，並不比減員後的保密局和黨通局少，只不過他們的任務更傾向于情報搜集而非行動破壞，所以不太引人注意。

蔣系各特務機構在敗逃時都留下了大量潛伏人員，這些人員互不隸屬，甚至互不知情，這就給反特工作帶了了不小的麻煩，很難將其順藤摸瓜一網打盡。比如我們熟悉的“影子”，就極有可能是一個小組而非一兩個人：誰被識破，誰就承認自己是影子，所以影子真假難辨，江萬朝和韓冰都可能不過是棄子而已。

風筝原著中在1980年才出現的特務姓文，但特務的姓名原本就當不得真，甚至鄭耀先姓啥都是個謎，所以那個新出現的影子姓啥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僞裝身份。

他的僞裝身份有點不好說，爲了避免引起歧義，所以這裏就不提了，咱們還是回過頭來看江萬朝和韓斌：江萬朝潛伏的時間並不比韓冰短，他的職位比韓冰還高，如果您是戴笠或毛人鳳，會更重視哪一個？

韓冰需要竊取的情報，江萬朝可以隨便翻閱，有時候還得在上面簽字，所以江萬朝和韓冰哪個重要、誰是誰的上線、誰是真影子誰是假影子，那是不消說的。

江萬朝被鄭耀先指認後，承認自己是影子並自盡；韓冰因爲一張“宮門倒”郵票而暴露，同樣選擇了自殺。且不論鄭耀先有沒有掌握江萬朝和韓冰就是影子的真憑實據，就是真有把柄攥在鄭耀先手裏，這兩個人也可以矢口否認。

事實上無論是鄭耀先還是陳國華、馬小五，都沒有確鑿的證據證明江萬朝和韓冰是影子。如果江萬朝和韓冰是最高級的影子，絕不會脆弱到自殺——這兩個“影子”那麽決絕地服毒，不是奉命行事，就是灰心絕望。

于是問題就出來了：誰能下令讓江萬朝和韓冰自盡？江萬朝已經被羁押，韓冰基本是單打獨鬥，他們手裏的烈性毒藥是誰給的？

江萬朝和韓冰確實是特務，但是他們身上的疑點，遠沒有袁農多——袁農在領導山城地下黨工作期間，就不停地犯原則性錯誤，被捕後如何從渣滓洞逃出也是一個謎，帶著絕密文件喝醉酒而被韓冰竊取，這麽多巧合湊在一起，別說是鄭耀先陳國華馬小五，就是睿智的讀者諸君，也肯定會認爲應該查一查這個袁農了。

袁農不停的“犯錯”和“失誤”，不但讓他領導的潛伏線全軍覆沒，還給遊擊隊造成了重大傷亡，按照情報戰線規則，曾經被捕又毫發無傷“逃出”的袁農必須經過嚴格審查，即使審查過關，也不能在公安系統擔任重要職務。

袁農如何解釋自己的一連串錯誤，鄭耀先不知道，大家可能也不清楚，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袁農之所以還能留在反特工作一線，其中肯定有內情。

袁農未必也是影子之一，但卻可能是幌子和棋子：江萬朝和韓冰已經先後暴露並自絕，如果再有其他人受到懷疑，那麽就有可能會有情報顯示袁農的諸多可疑，進而轉移我方視線甚至帶偏偵查方向。

江萬朝和韓冰是影子，這一點確切無疑，那麽比江萬朝和韓冰疑點更多的袁農爲什麽就不能是變節者？

袁農死在了韓冰的前面，所以用袁農之死掩護韓冰，也就沒有了太多價值，但是我們換一個角度想一想：如果袁農沒有在那特殊時期懸梁自盡，他官複原職後，又會怎樣對待鄭耀先和韓冰？

有人說袁農自盡是受不了年輕人的打罵，但這似乎也說不通：如果袁農真的如此脆弱，又是怎麽挺過軍統（保密局）酷刑的？

我們看沈醉回憶錄就知道，當年徐遠舉和周養浩的刑訊手段有多殘酷，那些酷刑隨便使出一兩樣，估計大多數人都熬不住：“徐遠舉破壞了重慶市委並逮捕了書記劉國定、副書記冉益智。冉益智和劉國定一樣，被捕後，稍經威脅，就跟著叛變了。這幾個叛徒又出賣了川康特委蒲華輔等一些負責人。蒲華輔被捕後，徐遠舉高興異常，連夜親自主持審訊，利誘未成，乃改用酷刑，蒲交出了川康特委一些上層關系和一些與地下黨有關的上層人士，連打入軍隊的黨員也交了出來。 ”

通過沈醉的回憶，我們知道當年打入我方內部的特務不止一個，潛伏的部門也很重要，所以鄭耀先只發現“假影子”江萬朝和“真影子”韓冰是遠遠不夠的：以戴笠和毛人鳳的老奸巨猾，“影子小組”不可能只有三五個人，那個在延安暴露的“老常”不向戰友和江心開槍，誰也不會想到他居然也是特務。

江萬朝的女兒江心已經犧牲，韓冰跟袁農並沒有生下一男半女，與鄭耀先有沒有夫妻之實不好說，但肯定沒有子女，那麽那個出現在江邊礁石旁的影子又是誰的兒子？

電視劇也好，小說原著也罷，藝術來源于生活而高于生活，諜戰劇往往取材于真實史料，這就給我們留下了比較複雜的問題：江萬朝和韓冰雖然已經暴露並自盡，但特務卻並沒有捉盡，在您看來，潛伏下來的影子，除了江萬朝和韓冰，是不是還有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