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篇文章《五糧液還有春天嗎？》大致分析了白酒行業面臨的問題。雖然看上去前景不佳，但具體到不同的企業，結局並不會完全一樣。俗話說，“樹挪死，人挪活”。當環境變化的時候，人並不是只能被動地接受。根據達爾文的進化理論，人是在不斷適應環境的過程中進化的。類比到企業，當大的宏觀環境變化時，有的企業會主動求變，從而迎來第二曲線，比如IBM，由一家硬件公司轉變爲軟件公司；還有的企業，原來不適應舊環境，但環境變化後非常適合新環境，從而取代舊的霸主企業成爲行業新的龍頭，比如現在拼多多，受益于消費降級，取代淘寶和京東成爲了電商龍頭。

在白酒行業隨著經濟下行開始內卷時，五糧液等白企能不能及時調整，順利轉型並延續企業輝煌嗎？

行業變化

白酒作爲一種飲料，傳承了上千年。中國最早有記錄的酒，可以追溯到大禹。據說大禹喝了酒，仗劍斬黃龍，從而治好了水患。白酒一直沒有消失，有它獨特的道理。一口酒喝下去，會給人迷幻的感覺。這種感覺很好，以致于有詩說“一醉解千愁”。喝酒，本質上與吃搖頭丸、吸大煙、注射毒品等行爲類似，是人們應對無聊生活的一種方式。它可以刺激神經讓人興奮，可以制造幻覺讓人沉迷。同時，白酒又不像其他致幻劑一樣對人身體傷害很大。常年飲酒確實致癌，不過這是一個慢性過程，不容易被人察覺和戒掉。

上一篇文章說，喝酒的人少了，年輕人都不愛喝辣嗓子的白酒。但這並不是說白酒就會消失。實際上，隨著經濟的下行，年輕人普遍感覺內卷和壓抑，對生活安慰劑的需求很大。生活不如意，前景看不到出路，卷也卷不懂，這個時候就需要來點致幻劑緩解內心的壓力。從日本失落的三十年的數據看，整個社會的酒類飲料的消費量保持穩定，而內部的結構的變化很大。如下圖所示，自1990年日本地産泡沫之後，日本清酒的消費量逐年下滑，取而代之是一種叫“燒酎”的白酒。燒酎度數不低，在48度左右，遠高于十幾度的清酒，類似于中國的白酒。這表明日本年輕人似乎更喜歡重口味了。

與此同時，除了度數較高的燒酎，水果口味的果酒、利口酒等也不斷增長，且女性消費群體超過男性成爲了主導。所以，並不是日本的年輕人愛喝高度酒了，而是不再願意接受傳統的酒類。比如1990年前日本聚會都喝清酒，領導喝清酒，下屬們不敢喝別的；經濟不景氣了，領導說話也不好使了，年輕人通過喝其他酒以顯示自己“特立獨行”。當所有人都西裝革履，奇裝異服就成了時髦和時尚。

因此，我認爲國內也會有這種趨勢。年輕人仍然會喝酒，但不會喝過去他們的長輩愛喝的酒。白酒行業空間仍然會增長，但傳統白酒會衰落，新型酒類飲料會提升，而且會超過傳統白酒。

行業空間

我之前的一篇文章《揭開行業龍頭上市公司的神秘面紗（中）——關于茅台業績下跌的預測》，測算了茅台的消費規模，並得出目前茅台的銷量已經達到了日常飲用的天花板。下面再分析一下白酒行業的總規模。

根據統計局的人口普查數據，中國15-59歲的人口約占60%，也就是8億人。因爲老年人和小孩不適合喝酒，所以這8億人就是國內可以飲酒的人最大的基數。國內喝酒大部分都是社交，按照目前的工作和生活節奏，普通人每周最多可進行一次社交聚會活動。再加上每年約10天的法定假期，那麽國人每年可進行社交活動爲50+10=60次。假設每次聚會都喝酒，那麽平均每人每年要喝60次酒，這是一個非常高的頻率。如果喝一次就需要三天緩解，那國人至少需要60×3=180天來緩解喝酒的症狀。也即是一年之中有半年時間在喝酒和緩解酒精中毒的狀態。按照我的觀察，聚會中平均每人的飲用量大約在半斤。超過半斤就會醉酒，有時候會失態以致于手都端不起酒杯。那麽每人每年飲酒量爲0.25×60=15kg，也就是30斤，折合30瓶酒，平均十天喝一瓶。這也是一個頂格數據。綜合以上數據，國內白酒消費量的天花板是8×15=120億kg，即240億瓶白酒，折合1200萬噸酒。根據統計局和咨詢機構的數據，這個數正好是2016年白酒需求達到頂點的産銷量。2023年，實際需求量約爲660萬噸，大致爲頂點的一半。2022年我國白酒市場規模約6589.75億元，可以計算出白酒的平均價格爲50元/瓶。大部分人喝進去的酒都是這個價位的。按照二八定律，喝上市公司品牌白酒的比例約占20%，那麽上市公司白酒的銷量天花板爲240萬噸。中國白酒按照香型分類，大致包括醬香、濃香、清香、米香、果香。目前市場占有率最高的是濃香型，市占率爲50%；其次爲醬香型，25%；之後是清香型，15%；剩下的10%爲其他香型等。按照上述市占率和二八定律，茅台作爲醬香的代表，銷量天花板爲240×25%×20%=12噸/年，因爲價格最高，實際飲用量肯定比這要低很多；五糧液、泸州老窖、洋河作爲濃香型的代表，各自銷量天花板爲240×50%×20%÷3=8萬噸/年；清香型的代表山西汾酒，銷量天花板爲240×15%×20%=7.2萬噸/年。根據各家公司的年報，除了茅台之外，其他酒企均達到甚至超過了各自的天花板。未來的銷量下滑幾成定局！

但是，面對需求的下滑，優秀的公司不會坐以待斃。

優秀的公司

看完貴州茅台、五糧液等的年報，我發現A股市場沒有比白酒企業更好的企業了。白酒企業完全可以說是A股市場上最優秀的公司，沒有之一。理由如下：

資産負債表百分之九十是流動資産，比軟件企業還輕資産。賣白酒真正是傳說中的“空手套白狼”的生意。資産負債率20%左右，賣酒源源不斷地産生現金，根本不需要借錢做生意。賬上常年放著上千億的現金，金光閃閃。生意模式非常簡單，就是把糧食進行發酵，兌上水賣出去。真正符合巴菲特眼中“簡單易懂”的生意類型。另外，從經驗上看，任何賣水的生意都是“一本萬利”的生意。中國首富農夫山泉的實控人鍾睒睒，就是靠賣水成爲首富的。營業收入穩步提升，毛利率穩定且有提升，周轉率不斷提高。不但酒好賣了，賣的價格越來越高，賣的速度越來越好。看上去白酒是一個讓人瘋搶的産品。ROE常年維持在20%，分紅率穩定，真正給股東帶來了豐厚回報。

綜合以上幾點，就知道，貴州茅台長期霸占A股股王寶座，就不足爲怪了。不是醬香科技有多厲害，是醬香産品真的很賺錢。

按照以往的優秀表現，我認爲白酒企業是具備轉型實力的。資産很輕，不存在曆史包袱；賬上現金多，流動性好，可以隨時轉向。現在的問題就是，大部分上市酒企都是國有體制，靈活性太差。不過貴州茅台、五糧液包括酒鬼酒都有過成功的營銷案例，還是值得期待。貴州茅台目前一直在采取措施，想要吸引年輕人的注意。但步子似乎太小了，還是局限在讓年輕人愛上茅台的思路裏。真正需要應對的是，如果年輕人不愛白酒，不愛茅台了，那應該拿出什麽産品服務他們。五糧液似乎還沒有邁出步子。

我們可以接著觀察，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