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铮摔斷了腿,他特意暗示我姐姐來照顧他。
結果,第二天來的是我。
他掀桌怒吼:“你給我滾。”
後來,秦铮拉著我的手苦苦哀求:“你別走。”
1
秦铮摔斷腿那天,我考試沒考完就跑去醫院看他。
走到門口,我便聽到裏頭傳來的歡聲笑語。
平日裏冷著一張臉,脾氣暴躁且容易奓毛的秦铮,此時像一個乖巧的小貓,歪著頭靜靜聽我姐說話,時不時低頭一笑。
活像個……傻子。
可不,戀愛中的男人可不就是傻子嗎。
秦铮,我的青梅竹馬,喜歡的人是我的姐姐溫婉。
而我,暗戀秦铮。
我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麽會喜歡這麽一個一點就炸的家夥,如果非要計較,可能是因爲他那張臉吧。
我從小就顔控。
秦铮長著一張招蜂引蝶的臉。
用我姐的話來說,就是他什麽都不需要做,只需要站在那裏,就會有一群女生前仆後繼。
裏面還在說笑,根本沒注意到聽牆角的我。
我轉身離開。
暑假第一天,我姐把我從床上挖了起來。
她臨時參加了一個活動,需要出差一個月,而在這之前,她答應去照顧斷腿的秦铮,現在,她要把這任務交給我。
她一臉爲難:“對不起啊溫暖,我也是沒辦法。”
我面上故作苦惱,但心裏樂開了花。
我目送溫婉離開家之後,便轉身收拾行李去秦铮家。
秦铮一開門,看到站在門口的我,一雙濃眉恨不得擰成麻花,俊臉顯而易見地沉了下來:“怎麽是你?”
這態度……
真的很傷人啊。
可他就是這樣,從來不屑僞裝。
喜歡就是喜歡。
厭惡就是厭惡。
對的,秦铮厭惡我。
五年前,我們兩家一起去海邊露營。
我和溫婉去海邊拍照的時候漲潮了,我當機立斷拉著溫婉要離開,她卻死活不敢動,我只好先下去叫人來幫忙。
可再等我回來的時候,秦铮正抱著驚魂未定的溫婉,冷冷地看著我。
自那之後,秦铮見我都沒好臉色。
兩家聚餐的時候,他和我姐說說笑笑,但一看到我出現,立馬變了臉色,仿佛我是什麽爛魚臭蝦一樣。
委屈嗎,非常委屈。
我也想過解釋。
但是,他根本不給我站在他面前的機會。
我故作輕松:“姐姐臨時有個活動,要去出差一個月,所以她拜托我照顧你。”
秦伯伯秦伯母去國外探親了,現下家裏就他一個人。
他那狗脾氣又不願意請陌生的保姆阿姨來家裏,他一個斷腿且生活不能自理的人,沒人幫忙分分鍾可以把自己餓死。
他二話不說,砰地關上門。
我站在門口,給溫婉打了個電話。
五分鍾後,門再次打開,秦铮黑著臉,惡聲惡氣道:“滾進來。”
說實話,我真的不想這麽舔狗。
我長得也不賴,雖然不如溫婉長得大氣漂亮,但也精致可愛,如果我想戀愛,絕不會單到現在。
可秦铮,救過我的命。
海邊露營之前,他對我,亦是好到無以複加。
好吃的,先給我。
會陪我一起看星星。
會在我考試不及格的時候,攔住要揍我的親媽。
有一次我半夜發燒,家人都不在家,我掙紮著給他打了個電話,是他半夜背著我去醫院,忙裏忙外。
我記得他的好,所以他對我的不好,我都用過往的回憶一一抵消。
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堅持多久。
2
秦铮的家,我來過無數次。
小時候,我在這裏玩累了,甚至直接睡在他家。
爲此,秦伯母特意給我留了一個房間,他甚至和我媽開玩笑:“沒准以後我們可以做親家,現在給孩子留個房間也是提前做准備。”
可秦伯母應該沒想到,這個房間的主人以後有可能會變成溫婉的。
我提著行李,熟門熟路地走到“自己”的小房間。
秦铮攔住了我:“你去另一個房間。”
我:“?”
他沒好氣道:“這房間很久沒收拾了。”
這是他家,他說了算,我笑了笑,提著行李去了另一個房間。
收拾完一切後,我坐電梯下樓,見秦铮躺在沙發上玩手機。
我問他:“你想吃什麽?”
他沒理我。
我又問了一遍:“你想吃什麽?”
他依然把我當空氣。
我深吸口氣,走到他面前,蹲下,雙手做大喇叭狀,亮著嗓門道:“秦铮,你要吃什麽!”
小時候,我經常趁他睡著的時候偷偷玩這遊戲。
他每次被我嚇醒,又無奈寵溺地揉亂我的頭發:“你這個搗蛋鬼。”
以前的他對我有多溫柔,現在的他對我就有多殘酷。
他放下手機,冷漠地看著我,眼底沒有半分感情:“我已經腿骨折了,你還想讓我耳聾嗎?”
我垂下頭,一臉委屈:“我只是想問你要吃什麽。”
“沒胃口。”
我自嘲一笑:“如果是溫婉問你,就是辣椒炒圖釘你都咽下去吧。”
他臉色驟變。
秦铮對我態度的變化,從海邊誤會之前就已經有迹可循。
自從溫婉出現之後,我和秦铮之間的和諧便被徹底打破了。
他的目光不再追尋著我,而是放在了溫婉身上。
他不再記得我喜歡吃什麽,而是溫婉打個噴嚏他都緊張半天。
他不再親呢地揉我的腦袋,而是拘謹且害羞地溫婉說話。
我像被他抛棄的洋娃娃,從光鮮亮麗變得灰頭土臉,我祈禱他再看我一眼,但我明白,他的心已經在溫婉身上了。
是啊,誰不喜歡溫婉。
氣質落落大方,談吐得體,漂亮,氣質出衆,擁有自己的事業,走路帶風,我想所有的男人或者男孩,都抵擋不住她的魅力。
最後我還是煮了兩碗西紅柿雞蛋面。
秦铮以前最喜歡吃我做的西紅柿雞蛋面,每次都吃到舔盤子。
可後來,他學著溫婉吃辣。
甚至把自己辣到進醫院。
我才知道,原來喜歡一個人可以這麽瘋狂。
“我煮了面,你餓了就去吃吧。”我說完,端著另一碗面上樓了。
等我下樓後,發現桌上的面完好無損地放著。
面條吸收了面湯,坨成了一團。
2
我將那碗面丟進了垃圾桶。
一整天,秦铮都沒下樓過。
他這人,脾氣倔如牛。
以前和他爸吵架,愣是把自己關在房間中不吃不喝。
我去找他的時候,他已經餓的沒力氣了,屈膝靠在門上,嘴上因爲長久沒喝水而起皮了。
我端著餐盤蹲在他面前,笑道:“從前有個人,爲了和他爸怄氣,不吃不喝,你猜他最後怎麽樣了?”
他不回答。
我放下餐盤,打了一個響指:“最後他變成幹屍了。”
“無聊。”他輕哼了一聲,但嘴角卻挂上了笑意。
我把牛奶遞到他手裏:“你告訴過我,無論怎麽樣,都不要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怎麽,教會徒弟,師父自己倒是忘記了?”
他看了一眼牛奶,嘴角勾起一抹壞笑:“我長得夠高了,不需要喝牛奶了。”
我這才反應過來,他在鄙視我的身高。
小拳頭就錘了過去。
他的大手一把包住我的拳頭,把我壓在他的懷裏,聲音低低沉沉:“別鬧。”
那時候,我們心無間隙。
直到,我姐姐的出現。
她像劈山斧,劈開了我和秦铮之間的聯系。
自此,裂縫越來越大。
我怪姐姐嗎?
她又沒做錯什麽。
我怪秦铮嗎?
他也沒做錯什麽。
那麽,我只有怪自己。
怪自己爲什麽不夠優秀,讓秦铮看到我。
怪自己爲什麽那天放開姐姐,前去求救。
怪自己爲什麽不解釋,讓他的誤會越來越深。
我熱了牛奶,做了三明治,端著餐盤上樓。
我輕輕擰了擰門把,門反鎖了。
我苦笑一聲。
以前秦铮從來不鎖門。
我壓下心中的苦澀,輕輕敲了敲門:“秦铮,你睡覺了嗎,你晚飯沒吃,我給你送了一點吃的。”
裏頭沒聲音。
我不知道他是睡著了,還是故意不理我。
站了大約十五分鍾,確定他不會來開門之後,我把餐盤放在地上。
“我回房了,東西放在地上。”
晚上,我做了一個夢。
夢到我們在海邊。
我和姐姐同時被困在礁石上。
而這一次,秦铮毫不猶豫救走了姐姐,把我拉下了。
他冷笑:“上次你怎麽對你姐姐,這次我就怎麽對你。”
我眼睜睜地看著他們相攜離去,眼睜睜地看著浪花將我吞沒。
醒來後,我出了一身汗。
洗了個澡,換了一身衣服,走出房門,一樣便看到秦铮門口放著的牛奶和面包。
看來,他是倔脾氣又犯了。
甯願餓死,也不願意吃我的東西。
我咽下心中的苦澀,打了一個電話給姐姐。
如今,也只有溫婉才能讓他聽話。
我收拾完屋子,准備去洗衣服,突然一道陰影將我籠罩。
還不等我反應過來,我便被推倒在沙發上,秦铮俯身,臉色陰沉:“溫暖,你現在只會告狀了嗎?”
我直視他的眼睛:“因爲你不吃飯。”
“我吃不吃飯關你屁事。”他爆粗口。
以前的秦铮,從來不會對我說髒話。
他護著我,就像護著珍寶。
不讓我看到髒東西,也不讓我聽到汙言穢語。
可現在,他咬著牙,謾罵我。
我喉嚨的酸澀逐漸蔓延到眼睛,眼淚快掉下來那一刻,他開口了,聲音不帶感情。
“又要扮可憐了嗎?”
我眨了眨眼,把眼淚憋了回去,深吸一口氣:“我只是爲了完成姐姐交代的任務。”
提到姐姐,他眼神終于軟了一點。
有時候,無聲的傷害,更是致命。
那一刻,我反骨上身:“姐姐究竟做了什麽,讓你這麽著迷?”
他臉上瞬間沉了下來:“我與她之間的事情,你沒資格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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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資格問。
這句話像一把利刃,直直穿透我的心髒。
那一瞬間,我在他眼裏看到了厭惡。
對我的厭惡。
到底是多大的誤會和怨恨,才會將他對我的愛護全部抹殺,只剩下冷漠和嫌惡。
我像一個即將淹死,卻努力抓著浮木的溺水者:“秦铮,當年海邊那件事……”
我還未說完,便被他狠狠打斷。
“出去,我不想看到你。”
“你就不能聽我把話說完?”
他嘴角冷漠地勾了一下,眼底一點感情都沒有,扯著我的手,拖著他的傷腳,把我拖出了房間。
門砰的一聲,在我面前關上。
仿佛一把槍開在了我心髒上。
我打電話給溫婉:“姐,你什麽時候回來,我恐怕照顧不了他了?”
溫婉那端有男聲:“婉婉,這是要放鹽巴還糖?”
我皺眉:“姐,你那邊怎麽有男聲?”
溫婉搪塞道:“嗯,是我同事,秦铮的脾氣比較怪,你多讓他一點,好歹我們從小一起長大。”
多讓他一點?
我苦笑。
我還不夠讓嗎?
我幾乎把我的自尊都讓出來了。
可他呢,依然把我當成了惡毒的蠍子。
我在乎我們從小到大的情誼,可他呢,他甚至連聽我一句解釋都懶得。
“婉婉……”那邊又在催促。
溫婉應了一句,隨後對我說道:“我這邊還有事,先不跟你說了。”
她挂了電話,我卻心生疑慮。
溫婉有些奇怪。
她是個清冷美人,除了對家人,對外人都比較冷淡。
連秦铮都不能叫她婉婉。
而電話那頭那道清朗的聲音,卻一直叫著婉婉。
什麽同事會叫她的小名,而她還願意?
翌日,我去超市購物回來。
冰箱基本都空了,我買了一些牛奶和生活用品,其他東西可以配送回來。
而牛奶這些新鮮的食品,我只能自己提回來。
結果半路上,購物袋破了,檸檬和橘子撒了一地。
我急急忙忙追了上去。
一顆橘子落在了一雙皮鞋旁邊,我剛撿起,便聽到一道低沉溫柔的聲音:“溫暖?”
這聲音……
我擡頭,與面前的男人四目相對。
男人穿著白衣黑褲,休閑且清雅,一雙桃花眼微微彎著,笑容和煦,給人一股如沐春風的舒適感。
“蘇安。”
“好久不見了。”他蹲下,幫我一起撿那些不聽話的水果。
“是啊,好久不見了。”我看著他的面龐,喃喃到。
蘇安是我之前在孤兒院做志願者的時候認識的。
而且,他還救過我的命。
他溫柔耐心,心靈手巧,還是行走的百科全書。
總之,是全能型學霸。
孤兒院的小朋友都非常喜歡他。
他可以手腕翻轉便做出可愛的小玩具,也可以用這雙手輕拍他們,哄他們入睡。
“我幫你提吧。”他不由分說拿走我手上的塑料袋。
他拿過,微微皺眉:“女孩子不要拿這麽重的東西,傷手腕,下次叫配送。”
他另一只手抓起我的手,那只手已經被塑料袋勒到發紅。
我有點不好意思地收回。
“我送你回家。”他說。
快到我家附近,我舔了舔唇道:“其實我現在住在秦铮家裏,你送我到這裏就可以了,謝謝,下次我請你吃飯。”
蘇安也認識秦铮。
之前,我生拉硬拽,應是將秦铮拉到了孤兒院。
他象征性地敷衍了幾個孩子,便一副不耐煩的樣子。
那天,溫婉好像回來。
他急著回去。
結果,一孩子端著顔料,不小心撞到了秦铮。
溫婉給他買的衣服,頓時報廢了。
他劍眉豎起,很是可怕,咬著牙齒,想發火,卻又不想對一個孩子發火。
于是,他將火撒到了我身上。
“都是你,沒事帶我來什麽孤兒院,你煩不煩,自己想做好人好事還要拉上我。”
那一句突如其來的抱怨和輕吼,把我吼懵了。
人在難過的時候,並不會馬上淚如雨下。
相反,我很冷靜。
便在這時,一道清冽的聲音傳來:“溫暖,院長叫你過去一趟。”
我低下頭,輕輕嗯了一聲,急速逃離這讓我窒息的地方。
“秦铮?”蘇安眉頭微擰。
我解釋道:“他摔斷腿了,我過來照顧他一下……他爸媽都在國外。”
蘇安靜靜地看著我,並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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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就一步路了,我送你到家。”蘇安不容置疑,提著袋子走在前面。
我沒法,只好亦步亦趨跟在他身後。
剛到家門口,我們便聽到一聲巨響。
我面色一變,緩慢打開門,入目的便是倒在地上的秦铮,他痛苦地捂著傷腳,俊臉扭曲成一團。
“秦铮,你怎麽樣?”我上前去扶他。
可下一刻,我被她大力地甩到一邊,旁邊便是擺放花瓶的架子,我的額頭撞到架子,頓時一股刺痛襲來。
我定住了。
額頭只是一瞬間的疼痛,更疼的是我的心髒,仿佛被人揉碎之後,狠狠踩在地上。
我被撞到的那一刻,秦铮怔了一下,眼中似乎閃過一絲不忍。
但,也僅僅只有一瞬。
下一刻,他從喉嚨中發出咆哮:“你給我滾,我不想再看到你。”
這是第二次,他對我使用“滾”這個字眼了。
我忍住眼底的淚,正要掙紮著爬起來,一只手穩穩地扶住我,我擡頭,對上一雙疼惜的黑眸。
蘇安薄唇微抿,聲色低沉:“別亂動,你額頭流血了。”
我下意識伸手去摸,卻被他抓了一個滿懷:“我來。”
他從口袋中掏出幹淨的手帕,輕輕按在我的額頭上,將我的血迹拭去,接著扶著我坐在沙發上,問我:“醫藥箱放在哪裏?”
我渾渾噩噩地指了指不遠處。
醫藥箱就放在玄關的地方。
因爲知道秦铮摔斷了腿,我還特意備了不少傷藥。
秦铮依然趴在地上,我看蘇安也沒有理他的樣子,嘴唇蠕動了一下,蘇安對上我的眸子,說道:“處理完你的傷,我再去幫他。”
幫這個字眼說的略重。
我知道,蘇安生氣了。
他脾氣出了名的好,無論生多大的氣,也不會遷怒身邊的人。
他和秦铮,幾乎是兩個極端。
秦铮像一團火,適當的時候溫暖人心,一旦失去管控,便會將人焚燒殆盡。
而蘇安,是水。
自古以來,水火不容。
蘇安幫我處理好傷口,走到秦铮面前,一張俊顔面無表情:“我扶你起來。”
秦铮不給他面子:“不需要,我自己能站起來。”
“好,這可是你說的。”蘇安點了點頭,“溫暖被你推倒撞到頭,可能腦震蕩,我要帶她去醫院,你自便。”
秦铮望向我。
那一刻,他眼裏有掙紮,也有愧疚。
我雖然被秦铮傷透了心,但看他狼狽地倒在地上,也是于心不忍。
何況,是溫婉讓我好好照顧他。
“蘇安。”我像怯懦的小兔子,細聲細氣地叫了他一聲。
蘇安轉身看我,我從他眼裏看到了妥協。
他歎了口氣。
最後,我倆都去了醫院。
因爲蘇安一個人忙不過來,他便打電話給自己的妹妹蘇甯。
而蘇甯,也是我的閨蜜。
接下來的情景就是,蘇甯陪我去做檢查,蘇安陪秦铮去看醫生。
閨蜜看我的腦袋,十分心疼:“真的是秦铮那斯做的?”
我只好壓下此事:“他也不是故意的。”
閨蜜冷笑:“他不是故意的,都給你推成這樣,要是故意的,是不是你現在已經嗝屁了,說,他哪只手推你的,他不是斷了一條腿,老娘再讓他斷一條胳膊。”
見我沉默不語,蘇甯怒其不爭:“你啊,驢腦袋,我哥這麽好你不要,偏偏飛蛾撲火。”
“我沒有。”
“你敢說你不喜歡秦铮?”
我沉默。
我怎麽會不喜歡秦铮呢?
我喜歡了他那麽多年,幾乎把他刻在了骨髓中。
我過往的歲月和回憶,幾乎都是他的參與和身影。
可是,剛剛他推我那一下,我心真的是寒了。
我突然明白了一件事。
我和秦铮是真的回不到從前了。
無論我做多少努力都沒用。
“我不想喜歡他了。”我開口,一字一句對蘇甯說道。
蘇甯卻不理我,望著不遠處。
我順著她的目光望去,看到了站在不遠處的秦铮和蘇安。
6
晚上,蘇安和蘇甯都在秦家。
秦铮的傷腿二次受傷,但他脾氣倔,怎麽也不願意住院,只能回家。
在車上,蘇甯冷嘲熱諷:“這條狗腿斷了也好,最好手也斷了,還會推人,可怕的很。”
“甯甯。”蘇安制止她。
蘇甯冷哼一聲,抱著雙臂不看秦铮:“晦氣。”
我望向秦铮。
換做平時的秦铮,絕對不容許被這樣侮辱,早就暴跳如雷了。
可他方才似乎變了一個人,變得沉默寡言。
或者說,失去了精氣神。
這時候,姐姐溫婉發信息過來。
我拿起看了一眼,又自嘲又釋然。
“溫暖,我談戀愛了,不想瞞著你們,我知道秦铮對我有那方面的意思,但我只是把他當做弟弟,而且我已經和他說清楚了,你們從小一起長大,當年海邊的誤會我已經和他解釋過了,希望你們能重新摒棄前嫌在一起,姐姐祝福你們。”
我盯著手機上的字。
明明每一個字我都認識,但合起來我卻看不懂了。
什麽叫她只是把秦铮當做弟弟?
那他們那些互餵蛋糕,相視一笑是鬧著玩嗎?
什麽叫海邊的誤會她解釋清楚了。
所以她之前一直模棱兩可嗎?
又什麽叫希望我們摒棄前嫌,重新在一起。
所以,剛剛秦铮的失魂落魄並不是因爲推了我,更不是因爲我說了不再喜歡他。
而是……
他的女神已經成了別人的人了。
他精心呵護的世界崩塌了。
我低頭,打下一行字:“姐姐,我從來不喜歡吃冷掉的東西。”
蘇安將秦铮送到房間。
我見他忙上忙下,十分過意不去:“你休息一下吧,麻煩你了。”
他搖搖頭:“不麻煩。”
“我去給你們煮點面吧。”我正要離開,手腕卻被輕輕拉住,我回頭,蘇安紳士地放開手。
他指了指我的腦袋:“你頭上還有傷,先去休息,我去煮面。”
我洗了個澡,換了一身衣服,看著鏡子中的自己。
額頭的傷口已經包紮過了。
除了臉色有些蒼白,眼底下有點青黑之外,一切都好。
就好像已經被踩稀爛的心髒,其實收拾收拾,還是能見人的。
蘇安有一句話說的很對。
他說:“飛蛾撲火的結果,受傷的只有飛蛾,而火往往並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麽。”
而現在,我這只傻飛蛾要遠離火源了。
我下樓的時候,聽到蘇甯蘇安兩兄妹的對話。
7
“哥,你真是我見過最膽小的人了,你對暖暖的心意,是個人都看的出來,你爲什麽不告訴她?”
“阿甯,這是別人家。”他輕聲提醒。
“別人家又如何,影響你表白了嗎?”蘇甯白了他一眼,“以後我們別走在一起,我都不好意思認你做哥了,真慫。”
蘇安輕歎一口氣:“阿甯,你不懂。”
“是啦是啦我不懂,我沒談過戀愛,我皇帝不急太監急,但哥我告訴你,不要給自己留遺憾。”
“好了,我自有分寸。”蘇安決定結束話題。
兄妹倆果然安靜下來。
我等了一會兒,才來到樓下。
“你和我哥真是心有靈犀啊,我哥剛煮好面,你就下來了。”蘇甯朝我眨眨眼。
我內心又好笑又無奈。
這小妮子,正絞盡腦汁給他哥拉媒呢。
蘇安真的很好。
但,他值得更好的女孩。
“你們先吃,我把面送上去給秦铮。”蘇安拿著一個托盤,眸光溫柔地看著我,“趁熱吃,待會面坨了。”
“嗯。”我垂眸,掩下心底的情緒。
蘇安做的是我最愛吃的西紅柿雞蛋面,還煎了溏心蛋。
我在秦铮面前服小做低,卑微到塵埃中,而蘇安,卻把我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上。
蘇甯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其實我哥以前不喜歡做飯的,煎雞蛋都會煎焦了,後來不知道爲什麽,突然開竅了,學了很多菜,而他做的最好的就是西紅柿雞蛋面了,還有溏心蛋,還有醉排骨,荔枝肉……”
這些,都是我愛吃的菜。
我心中百感交集。
蘇安的好,我不知道如何面對,也不知道該怎麽回報。
我和蘇甯正吃面的時候,樓上傳來瓷器碎裂的聲音,接著就是秦铮的咆哮聲:“要你在這裏假惺惺,你算什麽東西,給我滾。”
蘇甯嘿了一聲:“這個狗東西,就應該讓他一個人在家裏自生自滅。”
說著,她就要撸袖子上樓揍人。
我攔住她:“你吃,我去看看。”
我到樓上的時候,看到的便是這麽一幕。
熱氣騰騰的面條倒在了地上,碗四分五裂,而蘇安垂眸站在一邊,手上似乎有燙傷的痕迹。
我眉頭微皺,輕輕拉住他的手:“你燙傷了,快點去沖一下,我去拿燙傷膏。”
“我沒事。”他還安慰我。
我怒視秦铮,第一次不給他面子,也不慣著他:“蘇安這一天忙上忙下,得不到你一句感謝就算了,你還這麽對他,你還是……”
還是我以前認識的秦铮嗎?
我是第一次吼他。
屋內氣氛降至冰點。
秦铮定定地看著我,眼底閃過幾絲受傷的神色,接著他眸光漸漸變冷,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這就開始護短了?”
我護短?
我如他所願:“是,我就是護短,你奈我何?”
這話說完,他們都齊刷刷看著我。
蘇安眼底流淌著我看不透的光芒,而秦铮眸中閃過萬般情緒。
最後,化成一聲冷哼:“溫暖,我果然沒看錯你,你就是這種人。”
喜歡8
蘇安臉色瞬間冷了下來。
他上前一步,正欲開口,我卻搶先說道,語氣前所未有的平靜。
我看著秦铮,靜靜道:“我和你,還有溫婉從小一起長大,准確的說,是我和你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姐姐從小就在國外生活,我以爲你足夠了解我,就像我足夠了解你一樣,但其實,我們根本就不懂對方,秦铮,你根本配不上我對你的好。”
“從今天開始,我不再虧欠你,事實上,我並沒有虧欠你們任何一個人,當年在海邊,我是拉著溫婉離開,她害怕,我才緊急一個人去求救,我不知道她對你說了什麽,導致你對我的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變。”
聽到我的話,秦铮眸子閃了閃:“我……”
我搖搖頭:“無所謂了,過去的事情都已經過去了,我只想告訴你,我問心無愧,你喜歡溫婉,我也認了,畢竟喜歡一個人是自己無法左右的事情,但你不用因爲喜歡溫婉而頻頻傷害我,秦铮,這不公平。”
“但是,現在我認清了,不再喜歡你了,如果你還把我當朋友,就別這麽對蘇安。”
說完,我拉著蘇安離開。
我帶著蘇安去抹燙傷膏。
他的手臂紅了一大片。
明明是個局外人,偏偏要摻和進來。
都是因爲我。
我垂眸,細細地替他塗抹燙傷膏。
“你剛剛說的都是真心話嗎?”蘇安輕柔的聲音響起。
我頓了頓,擡頭看他。
蘇安眸光如水,靜靜地看著我。
須臾後,我點點頭,輕輕嗯了一聲:“是真心話。”
“溫暖,我……”蘇安正欲說話,門突然被人推開,蘇甯火急火燎道:“溫暖,哥,你們在幹嗎……”
看到我握著蘇安的手,蘇甯意味深長地眨了眨眼:“當我不存在不存在,我立馬消失。”
說完,砰的關上門。
我:“……”
蘇安無奈笑笑,不再言語。
不知爲何,我心底反而松了口氣,生怕他說出那句話。
秦铮的父母知道他受傷之後,從國外趕了回來。
秦伯母拉著我的手,笑容慈祥:“暖暖,多虧你了照顧秦铮,這小子脾氣倔,也只有你能管得住他。”
我勉強笑笑。
“伯母,秦铮也成年了,他能照顧好自己。”我不動聲色地縮回手。
秦伯母怔住了。
我拿起一旁收拾好的行李箱:“秦伯母,我就不特意和秦铮打招呼了,先走了,伯父伯母再見。”
說完,我拉著行李,毫不猶豫離開秦家。
身後傳來秦伯母疑惑的聲音:“暖暖這孩子怎麽了?”
我走出秦家別墅,看著外頭明媚的陽光,深深吸了口氣。
你看,其實天很藍,花很香,世界很大,沒必要爲了那一朵不屬于你的花而費心傷神,錯過了更美的風景。
我閉上眼睛,感受著徐徐涼風,片刻後睜開眼睛,看到了站在不遠處的蘇安。
他一身白衣黑褲,正溫柔地看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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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蘇安坐在長椅上。
微風徐徐,陽光正好。
我仰頭,望著天上團著的一朵朵白雲,對蘇安描述:“你知道嗎,小時候我特別喜歡雲朵,一直幻想在雲朵上打滾,想想就有趣。”
我說完低頭,發現蘇安一直靜靜地看著我,眼底帶著清然的笑意。
我不由臉一紅,忙轉移話題:“你是不是覺得我這個想法很幼稚?”
他搖搖頭:“不會,因爲我小時候想的比你更多,我還想把雲朵當成棉花糖。”
我倆相視一笑。
九月,開學的日子。
秦伯母希望我和秦铮一起去學校。
我拒絕了。
晚上,我吃完飯,帶著毛毛去散步的時候,前面有一道黑影立在那兒。
昏暗的燈光下,我看清楚他的面容。
是秦铮。
他穿著黑色T恤和白色休閑褲,身形挺拔,眼神卻十分迷茫寂寥。
完全不像之前的他,倔強,像一只野狼。
聽到毛毛的汪汪叫,秦铮望向我,四目相對,很奇怪,我再也沒有那種臉紅心跳的感覺了。
雖然我不想和秦铮有太多聯系,但我並不想和他完全撕破臉。
畢竟,我們還有從小一起長大的情分在。
我朝他笑笑,拉著毛毛准備從他身邊走開,他卻叫住我:“溫暖。”
“怎麽了?”
他眸子閃了閃,蠕動了下嘴唇,最終說道:“你……打算幾號去學校?”
“後天去。”
“我也……”
他的話還沒說完,我打斷他的話:“我和蘇甯一起去,她哥哥蘇安送我們回學校。”
秦铮的眼神從期待慢慢變成失望,最終眼睛中的火光消失,他輕輕地嗯了一聲。
“沒什麽事情的話,那我帶毛毛去散步了?”我說道。
他沒理我。
我在心底輕笑了一下,拉著毛毛離開。
剛走沒幾步,他的聲音傳來:“溫暖,我們……回不到從前了嗎?”
我停下,卻沒有回頭。
許久之後,我回想起蘇安說的那句話。
“如果刀尖讓你疼痛流血的話,不如學著試著放開,刀柄那一處包裹著軟布,握著更舒心。”
我轉身,堅定地看著秦铮:“秦铮,祝你安好。”
晚上,蘇甯打電話給我:“後天我們一起去學校,我哥送我們去。”
我咋舌。
我還真是預言帝啊。
我還想拒絕,蘇甯說道:“你不能拒絕,拒絕我們就絕交,友誼的小船立馬翻了。”
後天早上,蘇甯這個大喇叭就在我樓下叫:“溫暖,我們到了。”
我下樓的時候,蘇甯朝我擠眉弄眼:“你不知道我哥,早上天不亮就起床了,鼓搗給你的早飯,還換了一早上的衣服,這不滿意,那不滿意,啧啧,暗戀中的男人啊,好卑微……”
蘇安推開車門下車。
蘇甯立馬閉嘴了。
我搖搖頭。
這對兄妹也是有趣。
我想想我和溫婉,還真的一點都不像姐妹。
蘇安把我們送到學校便離開了。
蘇甯長籲短歎:“也不知道我磕的cp什麽時候可以終成眷屬。”
我:“……”
自從斷了對秦铮的念想之後,我全身心投入了學習之中。
連舍友都說我好像換了一個人。
我笑:“怎麽說?”
舍友摸著下巴說:“以前的你呢,雖然也會笑,但眼神總是藏著抹不去的憂愁,可現在容光煥發,好像……”
她打了一個響指:“好像在戀愛中。”
她剛說完,電話響起,我看了一眼,是蘇安打來的。
舍友在旁邊擠眉弄眼。
我調整了一下呼吸,接了電話。
蘇安清朗悅耳的聲音傳來:“溫暖,我帶了一點家鄉的特産過來,你在宿舍嗎,方便下來拿一下嗎,或者,我寄放在宿舍阿姨那兒?”
他是詢問的語氣。
但我總感覺他很緊張。
不知爲何,我選擇了第一個選項:“我馬上下來。”
那端傳來一聲輕輕的嗯:“好,我等你,你不用急。”
我換了一身裙子,又整理了一下頭發,舍友一邊吃薯條一邊問:“去會情郎啊?”
我白了她一眼:“胡說八道,只是朋友。”
“男朋友嗎?”舍友挑眉。
我:“……”
我剛打開門,舍友的聲音傳來:“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如果一個女孩突然注重自己的外表衣著,那她肯定是戀愛了。”
下樓的時候,我一眼看到了蘇安。
他穿著白色襯衫,黑色休閑褲,整個人幹淨如青竹。
他就靜靜站在那兒,手裏提著一袋東西。
我突然想到了一個詞—歲月靜好。
我在蘇安身上,感受到了溫柔和靜谧,就好像一汪泉水,溫柔卻不冰冷。
“蘇安……”
他聽到聲音,轉過身,朝我輕笑:“你來了。”
我點點頭:“嗯,我來了。”
——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