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一假期，當看到自己的小侄子抱著手機玩某個MOBA遊戲的時候，我問這個遊戲講了什麽故事，我很詫異聽到他回答：“什麽故事？沒有故事。”也許是跟不上時代了，我實在無法想象一款沒有劇情還能重複玩下去的遊戲，因爲我最早接觸遊戲就是從《仙劍一》開始的，它是我對國産電子遊戲的初印象，也是我心中定義遊戲概念的標杆。

遙記得小時候，2D的像素畫面，並不精致的立繪和不擬真的人物建模構成了一個我夢想中的世界。雖然按今天的標准看，畫面並不算精美，但那些劇情文案都清晰刻印在我腦海裏，每一個人物“李逍遙”、“趙靈兒”、“林月如”，每一個招式，“天劍”、“劍神”、“萬劍訣”都記憶猶新，我甚至還會背誦“翩翩潇灑美少年，靈島求藥結仙緣。千裏崎岖不辭苦，仗劍江湖爲紅顔。”細數這些文字，就像在慢慢蘇醒前世的記憶，我像是在另一個世界活了一次，讓我怎能忘懷？我知道人只能活一次，所以我對這種感覺、對賦予了我這種體驗的遊戲視若珍寶。

此後我也玩過一些其他遊戲，我對它們好壞的唯一判斷標准就是能否讓我代入自身，重溫遊曆異世的感覺。但最終還是覺得《仙劍一》對我的殺傷力最大，所以，當意外看見《仙劍》和《暗黑》聯動的消息時，我知道這把來自20年前的刀又精准地刺中了我。

仙劍×暗黑——意外的聯動

《暗黑破壞神》恰巧我小時候也玩過，我對它的印象停留在各種奇怪的惡魔敵人和探索時的恐怖氣氛上。就像在仙劍裏，第一次學到了蜀山仙術一樣，在暗黑裏，我第一次接觸到惡魔、天使這些異國“妖怪”，令我倍感新奇。此後這麽長時間，我有時看外國電影、電視劇也會看到惡魔的形象，都覺得和當初在暗黑破壞神裏的設計沒什麽兩樣，沒啥新意。我熱愛了解遊戲的劇情故事，在我印象中暗黑的背景故事非常恢弘，一想到天使和惡魔大軍在無止境的時間裏相互厮殺的場面，就感覺熱血沸騰。

但說回這次暗黑官宣聯動仙劍，咱就是說是不是有點太“跳脫”了？仙俠和魔幻差別如此之大，就像拿冰淇淋煮火鍋，放在一起是個什麽味道？有這種感覺的遠不止我一個人，有網友表示：“這是我今年看到最八竿子打不著的聯動。”對此我有感而發：這邊是俠肝義膽李逍遙勇闖地獄，那邊是只手翻天大菠蘿踏平蜀山，橫批：想都不敢想。此番中西聯動除了引來了許多網友逗樂子，也勾起了不少人的興趣。截至今日，暗黑不朽的聯動官宣視頻在B站播放量已接近45萬，比它之前的視頻加起來還多。

在我看來，這次聯動就像官方抛梗整活，而廣大網友都能“心有靈犀”跟上——這很能說明問題。

仙劍×暗黑——意外地合適

我本人是一個對仙劍和暗黑IP都有接觸的玩家，我驚喜地發現和我一樣兩個遊戲都玩過的人居然有這麽多！網友戲稱“死靈法師複活趙靈兒”“鎖妖塔裏關大菠蘿”，看得我滿臉樂呵。當兩個IP聯動，如果我只對其中一邊有了解的話，我會覺得自己像個沒上車的乘客，被排除在外了。但如果兩邊我都有接觸的話，我就像被豪華專車接送的老板，有種量身定制的幸運。顯然這次聯動就是一趟開往90年代末的專車。

1995年台灣大宇制作了第一部《仙劍奇俠傳》，但事實上直到1997年遊戲推出Windows版本後，才逐漸在大陸爲人所知。幾乎同一時間，美國暴雪也在1997年進入中國市場，帶來的首批遊戲正是《暗黑破壞神》（和《魔獸爭霸2》）。彼時整個中國的PC市場都方興未艾，更別提國産遊戲産業了，兩款遊戲自身産品力又過硬，一下子帶來了降維打擊，給我的震撼就像三體人到了太陽系，是現在的玩家難以想象的。

雖然90年代早已像記憶中的老照片一樣發黃褪色了，但當初那批和我一起的玩家所受到的影響卻在此後中國文化産業的發展過程中潛移默化地傳承了下來。仙劍是一代玩家繞不開的經典，在國外獲獎的華裔遊戲制作人陳星漢在采訪中說：第一次遊玩《仙劍奇俠傳》後，14歲的他放下鍵盤和鼠標，哭了起來；獨立藝術家周岩在自己的VR作品《010》中設置了無意中打開的抽屜裏放著《仙劍》遊戲光碟的場景來致敬自己的童年；而暗黑的續作則經久不衰，成爲美式ARPG的代表。通過這次聯動，網易重新發現了一個來自過去的龐大群體，他們曾經是中國遊戲市場的第一批用戶，中國玩家中的先行者，是今天蓬勃的遊戲産業的起點——那是一個令人懷念的“黃金時代”。傳自90年代的記憶，又在今日産生回響。這份致敬，意外地合理。

仙劍×暗黑——意外地困難

然世間奇偉瑰麗，常在于險遠。仙劍與暗黑兩者的聯動，其實是個不小的挑戰。作爲在美術風格上差異極大的兩個遊戲，一個是東方仙俠，一個是西方魔幻，一個唯美抒情，一個深邃黑暗，如何調和二者顯然成爲了一個難題。

萬衆期待的聯動CG公布後，網友紛紛表示看到了一個“肌肉版李逍遙”，有種中美合拍西遊記的感覺，這份違和感可以算是意料之中。仙，講究一個仙道風骨、翩翩如玉，中國人習慣將人的外形與品德聯系在一起，一個角色身姿佝偻、眼神飄忽，估計非奸即盜；相反角色肩寬背厚、劍眉星目，則自帶俠士之風。而西方式、一味的肌肉崇拜，反而失了些美感，難讓中國用戶買賬。

除角色體型和臉型之外，暗黑不朽研發團隊對仙劍系列中“服化道”的還原還是不錯的。標志性的黃色鬥篷裝束極具辨識度，一眼夢回蜀山。在一個天使與惡魔主宰的世界觀下，看到禦劍飛行、黃符八卦等元素，搭配暗黑系列陰冷的色調，讓我想起之前在知乎上看過的中式克蘇魯小說，有種不可名狀的新鮮感。暗黑風格的仙俠是一條此前少有人涉足的道路，有人說這是“暗黑國風系列”，要我說這肯定不是一種成熟的風格，甚至不算正在形成自己獨特的風格，但至少是一次開始探索新美術風格的嘗試。

此前春節版本中，暗黑不朽推出的國風皮膚——“天宮圖”被認爲是全遊戲的“顔值巅峰”，足以證明這個賽道有潛力。以發展的眼光看，未來有一天，暗黑不朽有可能真的發展出一套東西方通吃的美術，就像李逍遙練成“劍神”一樣，要獨步天下了。作爲暗黑IP進軍移動端的首部大作，在保持經典調性的同時，暗黑不朽顯然有更大的抱負與野心。

如今，越來越多的遊戲廠商開始熱衷于“炒冷飯”，低下頭挨個挨個拾起曾經被忽視的老IP。我其實非常支持這麽做，它讓更多人感受到了我青春時所感受到的遊戲魅力，讓我能與更廣泛的人群、更新的世代産生同樣的情感連接，像是整個世界陪我回到了我的青春，又仿佛是把少年的我帶到了缤紛多彩的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