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論你喜不喜歡拉紮羅,都會對這樣一副純潔面孔留下深刻的印象。
看完這部電影後入睡,整晚的夢境仿佛都像輕靈的羽毛般漂浮,像澄澈的天空一般安甯,沒有一絲煩憂可以侵擾到我。
無憂無懼。
如果你感受到拉紮羅的精神場域,那裏的內核應是無比澄澈,極其穩定的。
這部影片的片名被定爲“幸福的拉紮羅”。
沒有一絲惡念、沒有任何負面情緒的拉紮羅,想必是幸福的吧。
意大利女導演阿莉切·羅爾瓦赫爾的影片永遠都散發著一種迷人的奇幻色彩,神秘不知所終,神性不可忖度。
打開這部《幸福的拉紮羅》,我又不可避免地再次淪陷在這種玄妙的神秘與不可知當中。
這部影片獲得了第71屆戛納電影節主競賽單元的最佳編劇獎,豆瓣評分8.5分。
這樣一部奇幻電影,它一定不是用理性說服你,它也不會用精彩漂亮的故事來牽引你,它甚至不是完全遵從現實的邏輯。
它根植于現實的土壤中突然就跳脫出了現實的束縛,給你一個飛揚超脫的神迹,然後又跌落在現實中給予沉重的一擊。
年輕的農夫在窗下向美麗的姑娘表白。
姑娘接受了他的愛意,房間裏擠滿了他們的親朋好友,見證了這一對佳偶的愛情。
有人喊:“拉紮羅,把奶奶抱過來。”
一個卷發的年輕大男孩,把一個老婦人抱上了座椅。
擁擠的室內,跳進了一只母雞。
有人喊:“拉紮羅,抓住母雞關進圍欄裏。”
拉紮羅照辦。
守夜的大叔喊拉紮羅,讓他幫忙守在這裏:“如果你需要走動,叫我的名字我就過來了。”
等拉紮羅喊他的名字,連個鬼影都沒出現。
拉紮羅守了一夜,清晨躺在地上睡去。
一個小孩惡作劇把石子放進了熟睡的拉紮羅的嘴巴裏。
孩子的母親發現異樣,拍擊他的後背,直到拉紮羅把石子吐出來。
拉紮羅露出微笑,對婦人說“謝謝”。
婦人倒是實誠:“謝我幹什麽,他差點殺了你。”
這個叫Inviolata的小山村裏,此起彼伏地叫著拉紮羅的名字。
他們呼喚他的名字,倒不是因爲多麽喜歡他,而是喊他幹活。
拉紮羅從不拒絕,永遠充滿幹勁不知停歇地幹著各式各樣的活兒。
昨夜求偶成功的小情侶決定離開這裏,去城市討生活。
胖經理阻止了他們,說是得侯爵夫人點頭同意才行。
已經坐在了貨車廂裏的小情侶,悻悻然地拎著行李跳下了車。
貨車駛離了山村,車廂裏坐著拉紮羅。
他自然不是如小情侶般要逃離鄉村到外面討生活,而是去充當卸貨工。
幹完活,他還得徒步返回山裏,臨走前胖經理送給他一袋咖啡。
拉紮羅回到山村,看到幾位婦孺在河邊休憩,問大家要不要來點咖啡。
一個女人說,好的,幫我們煮點咖啡吧。
待拉紮羅端著煮好的咖啡過來,這裏已經空無一人。
山村裏的人們辛辛苦苦勞作一年,經胖經理一番算賬,反倒負債更多。
盡管如此,他們似乎也沒有更加憂愁,日子一切如常,農忙閑暇時不時傳來歡聲笑語。
侯爵夫人帶著她的兒子坦克雷迪來到鄉村別墅休養。
坦克雷迪走在路上,農夫的眼光洗刷刷盯著他的後背,坦克雷迪一回頭,所有人的目光馬上轉開。
唯有拉紮羅敢于直視他的眼睛。
拉紮羅問坦克雷迪要不要嘗嘗他手中的食物,坦克雷迪不吃,但他的寵物狗餓了。
拉紮羅欣然把食物給了狗狗,狗狗聞了聞,不吃。
坦克雷迪突然咳嗽起來,聲稱自己因爲抽煙,經常咳嗽,他一咳嗽就要立即抽一支煙,抽煙的時候一定要喝咖啡。
拉紮羅于是帶坦克雷迪到了自己在山間的住處,爲他煮了咖啡。
叛逆的少爺坦克雷迪與善良的農夫拉紮羅成了朋友。
拉紮羅沒有父母,只有一個奶奶。
坦克雷迪嘴上跑火車,對拉紮羅講“說不定我們是兄弟”,因爲他爸是個風流鬼,可能哪天流連山中遇到了拉紮羅的母親,于是就在外面留下了拉紮羅這樣一個兄弟。
他們一起對著大山學狼嚎,一起躲在小山坳裏喝咖啡。
有一天,少爺失蹤了,大家漫山遍野呼喊著找。
拉紮羅想到了什麽,往自己山坳裏的小窩趕去,果真在那裏看到了坦克雷迪。
坦克雷迪要玩一出綁架的把戲,讓拉紮羅去送一封信,聲稱他被綁架了問他母親索要贖金。
他激情昂揚著發表著自己像騎士一般,打敗他母親那樣的剝削者、解救農民于水火之中的暢想。
一邊卻又嬌貴地不忍刺破自己的皮膚按個血手印,最終還得要拉紮羅貢獻了一滴血。
等這封綁架勒索的“血書”送到了侯爵夫人那裏,侯爵夫人一眼就識破了兒子的詭計,不過又是一場胡鬧的把戲。
然而,胖經理的女兒,少爺的仰慕者,偷偷報了警。
警官來到此地,一下子傻眼了。
這裏住了54名沒有身份證的農夫,他們把自己視爲侯爵夫人的仆人、佃農與私人財産。
完全不知佃農制度已經廢除了許多年,認爲學校是貴族才能享受到的,更不知道如今工作可以簽合同、拿工資。
煙草大亨侯爵夫人利用山村的閉塞,長期奴役這些農夫爲她勞作,騙局暴露,侯爵夫人因此入獄,農夫們被悉數帶出山村,去城裏辦理了身份證明。
然而,這件大事發生的時候,拉紮羅因爲淋雨發燒,清醒過來後急忙去山中找坦克雷迪,不慎跌落山崖。
山中孤狼聞聲而至,嗅了嗅拉紮羅,沒有傷害他。
拉紮羅醒來,奮力爬上山崖,回到村裏,發現人去樓空,空無一人。
遇到一夥在侯爵夫人家裏偷竊的人,謊稱是搬家公司的,于是拉紮羅熱心地幫助他們搬東西。
忙完了想搭個便車去找侯爵夫人的兒子,結果人家說只有兩個座,帶不了他。
拉紮羅徒步走出了大山,道路兩旁白雪皚皚,拉紮羅只穿著他的白色短袖。
昔日的小女孩安特尼亞,如今已經長成了中年婦女。
當她再次看到拉紮羅,容顔沒有一絲一毫的變化,仿佛看見了神迹,安特尼亞不由雙膝跪拜。
安特尼亞把拉紮羅帶回了他們的居所,原來他們離開山村之後,日子並沒有多麽好過,在這個城市裏靠著坑蒙拐騙艱難維生。
除了安特尼亞對拉紮羅抱有敬意之外,其他人都視拉紮羅爲累贅,多出來的一張嘴。
與坦克雷迪的相遇,是讓拉紮羅感到無比開心的事情。
當年纖瘦的少爺,如今已經大腹便便。
坦克雷迪跟隨拉紮羅來到安特尼亞家,慷慨地邀請大家明天中午去他家赴宴。
貧困潦倒的一家人,老老少少,特意穿上了最好的衣服,花光積蓄買了精美的點心做禮物。
坦克雷迪卻避而不見,他的妻子,不接待客人就算了,還討要他們准備的點心禮盒。
安特尼亞詢問,他們怎麽到了這部田地?坦克雷迪的妻子說,因爲銀行,奪去了我們的所有。
回去的路上,他們走進一座教堂聆聽音樂,修女們聲稱這是私人領地,把他們趕走了。
鋼琴師彈奏的福音音樂卻沖破了教堂穹頂,一路跟隨著拉紮羅跑了。
雖然他們的卡車壞了,大家推著卡車前行,但有這麽美妙的音樂萦繞在耳邊,真是幸福的事情呢。
大家靈光一現,商議著不如回到山村種田,暢想著在那裏建設新的生活。
第二天,拉紮羅出現在了銀行,竟是去請求銀行的人把坦克雷迪的財産歸還給他。
人們誤以爲他是來搶劫的,把拉紮羅毆打在地。
倒在血泊中的拉紮羅,眼神依然純淨無辜。
影片中所描繪的鄉村故事,並非田園牧歌,而是一幅幅鄉村浮世繪。
農夫們過著閉塞的生活,“不知有漢,無論魏晉”,但這樣一處世外桃源般的地方,所呈現的卻並非淳樸的人情。
這裏,是原始人性自然呈現的地方。
侯爵夫人欺詐剝削這些農夫,而農夫們剝削善良的拉紮羅,拉紮羅總是全盤接受,不拒絕不抱怨,永遠都開開心心,勤快誠懇。
看前半段,拉紮羅似乎只是一個善良能幹眼神清澈的年輕農夫。
後半段,拉紮羅被賦予了某種超脫的神性。
小女孩講述的聖人與狼的故事,爲拉紮羅的奇迹做著敘事轉折的注腳。
拉紮羅的善良純真,代表了人性中純善的那一部分。
他對現代社會的法則一無所知,奇迹般地從山中走出來,撞在了現代文明的圍欄上。
不過,誰能相信擁有這樣一副純淨面孔的人是搶劫犯呢?
結尾的戛然而止,像是某種隱喻,純粹的好人,在這個世界上能活得下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