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師亦友，當然，也互爲競爭對手。”

3月3日晚，娃哈哈創始人宗慶後去世後的“頭七”，農夫山泉官方發布了《鍾睒睒：我與宗老二三事》，文中農夫山泉董事長鍾睒睒回憶了33年來他與宗慶後交往的點滴，並回應了最近的爭議。

鍾睒睒罕見發文的背後，是宗慶後去世後農夫山泉作爲競品陷入的輿論困境，甚至鍾睒睒本人也經曆了一場口誅筆伐。網絡上流傳著關于鍾睒睒“農夫與蛇”、“對娃哈哈忘恩負義”的流言，農夫山泉的電商直播間更是一度被罵到停播。

這位一向低調的現任中國首富選擇站出來回應。

鍾睒睒。圖/視覺中國

澄清“恩怨史”三大誤解

要知道，鍾睒睒雖有媒體從業經曆，但在行業內一向獨來獨往，更是鮮少對外發聲。這也是此次回應引發關注的原因之一。

具體看，《鍾睒睒：我與宗老二三事》一文重點澄清了引發外界質疑的三大誤解。

首先，是鍾睒睒的“第一桶金”並非來自娃哈哈。在坊間熱議的故事版本中，鍾睒睒是娃哈哈的前員工。

對此，鍾睒睒表示，布匹生意是其創業所得的第一桶金，與娃哈哈並無關系。他還特別點明：“我從未在娃哈哈領薪、更談不上因沖貨被開除。”

其次，是作爲經銷商的“沖貨”質疑。傳言稱鍾睒睒以“經銷商賺差價”的沖貨策略導致了與宗慶後關系破裂。

而在鍾睒睒的解讀中，這只是多年後自己一句無心戲言造成的誤解。他進一步解釋，在市場經濟發展的初期，各類管理都十分粗放，渠道管理、沖貨這些現代銷售理念在當時根本無從談起。以現在的眼光去看待當年的問題實在令人啼笑皆非。

最後，是關于“天然水與純淨水”的爭端。切實存在的競爭關系，也成爲外界猜測宗慶後與鍾睒睒“交惡”的主要證據。

鍾睒睒承認了分歧的存在。2000年後，關于天然水與純淨水之爭沸沸揚揚，娃哈哈與農夫山泉在紛爭中闡明了各自立場、産品主張，後續也均取得了一定的成績。“此後，我們雙方互有訴訟，但最終宗老與我在當時杭州市主要領導的見證下握手言和。”

雖然對于産品的堅持不同，但鍾睒睒也一再強調對宗慶後企業家精神的尊敬之情，“我對宗老企業家精神的尊敬，卻從沒有動搖過。我在各個場合始終表示，宗老是我尊重的企業家代表。”

無論是1991年初見時的“攜書拜會”，對娃哈哈八寶粥業務的建言獻策，還是宗慶後對他經銷娃哈哈兒童營養口服液的提議邀約……在鍾睒睒的還原中，與宗慶後的交往是一筆不小的精神財富。

後來居上，挑戰仍在

娃哈哈與農夫山泉的競爭之始，就是鍾睒睒在文中提到的千禧年飲用水大戰。

1996年鍾睒睒正式進軍飲用水市場，喊出“農夫山泉有點甜”的口號，目標直指當時市場上銷量最好的娃哈哈和樂百氏。

農夫山泉以“天然水”的全新概念，攪動市場發展格局。經此一役，亦師亦友的鍾睒睒與宗慶後，一下做了二十多年的競爭對手。

即便是在追憶長文中，鍾睒睒仍強調：“時至今日，我仍然堅持認爲，水中的礦物元素對人體健康是至關重要的，這也是我堅持生産天然水的原因。”

從“世紀水戰”的劍拔弩張，到握手言和後的共同成長，經曆了當初的觀念碰撞後，當下的飲用水市場在洗牌後已經重新穩定。

農夫山泉招股書曾引用弗若斯特沙利文公司報告顯示，從2014到2019年，天然水和天然礦泉水複合增長率爲29.1%和19%，純淨水同期複合增長率爲11.7%。

招股書中還提及，2019年國內包裝水市場總量約爲2017億元，其中農夫山泉在包裝飲用水市場排名第一，零售額爲422億元。對比之下，同期娃哈哈的包裝水業務零售額約爲157億元，僅相當于農夫山泉的4成左右。

江山代有才人出。目前看，農夫山泉已經成爲包裝水領域短期內較難被撼動市場地位的第一品牌。

公開數據顯示，2022年，農夫山泉的市場占有率達到26.5%，華潤怡寶位居第二，占有率爲21.3%。之後的三、四名則是康師傅、娃哈哈，市場占有率分別爲10.1%、9.9%。

中國食品産業分析師朱丹蓬告訴中國新聞周刊，鍾睒睒能帶領農夫山泉後來居上，得益于他以“大自然”的天然概念，去匹配消費者的思維和行爲取向變化的戰略創新，也踩准了行業消費升級的窗口，所以取得了成功。

只是，對于當下的娃哈哈與農夫山泉來說，在經營發展層面也各有挑戰。

娃哈哈的“中年危機”困擾已久。時至今日，AD鈣奶、營養快線等老牌産品仍然是娃哈哈爲數不多的超級單品。

自2014年後，娃哈哈的業績陷入了斷崖式下跌。全國工商聯發布的數據顯示，其2014年的營業收入爲720.43億元，2015年到2020年，其營收均未超過500億元。直至近年，娃哈哈才重回500億元大關。2023年民企500強榜單顯示，娃哈哈總營收爲512億元。

戰略定位專家、九德定位咨詢公司創始人徐雄俊對中國新聞周刊解讀稱，娃哈哈當下面臨的成長挑戰，主要在于創新。無論是産品與品類的更新叠代，還是銷售渠道的線上補足，娃哈哈都有短板要補。尤其在“後宗慶後時代”，能否成功補足創新拼圖，成爲對娃哈哈能否真正蛻變的關鍵考量。

對于農夫山泉來說，也要面臨“高處不勝寒”的經營挑戰。今年年初，農夫山泉一度陷入了天然水是不是“水庫水”的爭議。對此，農夫山泉回應“相關標簽經過國家嚴格審核”。

“農夫山泉的發展挑戰主要在于如何保持品牌的持續發展優勢。當下飲料市場的新品牌不斷湧入，消費者需求也在不斷細分升級，農夫山泉需要不斷創新産品，提高品質，以滿足消費者的需求。”知名戰略定位專家、福建華策品牌定位咨詢創始人詹軍豪對中國新聞周刊進一步指出。

不同的“首富”

作爲亦師亦友的競爭對手，“首富”也是宗慶後與鍾睒睒身上共同的標簽。

身爲第一代民營企業家，宗慶後分別在2010年、2012年和2013年問鼎中國內地富豪榜“首富”；據《胡潤百富榜》數據，鍾睒睒則于2021年、2022年、2023年連續三年成爲中國“首富”。

朱丹蓬對中國新聞周刊分析，兩任賣水走出的“首富”，其實折射出中國快消品在不同的階段，用戶思維的轉化。

“娃哈哈作爲開山先行者，以渠道打天下，更注重穩健的組織結構與管理體系，也爲業界培養了不少快消人才；農夫山泉作爲後起之秀，抓住了用戶思維的紅利，在産品端更擅長創新。”

詹軍豪也進一步表示，宗慶後和鍾睒睒作爲兩代“首富”，在商業思想與精神上確實有所不同。

“宗慶後作爲老一輩的企業家，更注重企業的持久穩健發展和品牌的長期建設，他強調企業的社會責任和可持續發展，更有溫度；鍾睒睒作爲後起之秀，更加注重新興現象、産品創新和營銷變革，強調企業的創新能力和市場競爭力，視野也更加開闊。”

這也體現在二人不同商業版圖的擴張方向。同樣是保健品行業起家，相比于宗慶後在娃哈哈發展中“中國食品飲料龍頭企業”的戰略主線，鍾睒睒的首富版圖則離不開另一家上市公司萬泰生物。

2001年，鍾睒睒以1710萬元收購萬泰生物95%的股份，進行宮頸癌疫苗研發。2020年萬泰生物上市，截至3月4日收盤，公司市值爲953.06億元。左手飲料，右手疫苗，鍾睒睒的“印鈔機”馬力很足。

兩代“首富”，成長雖然路徑不同，但都創造了各自品牌的傳奇。而兩個品牌之間的競爭，也將延續。

作者：于盛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