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李桂芝,是個剛剛退休的老太太。這輩子啊,跟個陀螺似的,除了家裏,就是單位。好不容易熬到退休,本想好好享享清福,沒想到兒媳婦又給我出了個難題。

我兒子李建國是個老實巴交的,在供電局工作,收入一般,但對老婆孩子那是真好。兒媳婦叫劉豔,在銀行當櫃員,一直驕傲慣了。他倆的兒子小寶剛滿周歲,正是調皮搗蛋的時候。

這天,我正在廚房擇菜,劉豔突然來了電話。我以爲她又要讓我幫忙帶孩子,便笑著問:"豔豔,是不是小寶又鬧騰了?要不等我忙完,去你家幫你?"

誰知她支吾了半天,才說:"媽,您看這樣行不行。我和建國商量了,以後您就別來幫我帶孩子了。要不是每月您出3000元;要不就專職在我家帶孩子。您看著選吧,我們也不強求。"

我一愣,手裏的菜都掉到了地上。我沒聽錯吧?一個月3000塊,夠我和老頭子花的了。帶孫子是天經地義的事,她竟然讓我二選一,要麽出錢,要麽當保姆。我這個兒媳婦,怎麽這麽現實?

我心裏直犯嘀咕,嘴上卻不敢說啥。我和老伴辛辛苦苦把兒子拉扯大,供他上學、娶媳婦,啥時候跟他們要過一分錢?如今我們一把年紀,就指望兒女孝順,沒想到竟落到這個境地。

我強忍住淚水,顫聲說:"豔豔啊,你這是何苦呢?媽帶孫子是應該的,哪能跟錢攀扯上關系?"劉豔歎了口氣,說:"媽,您別難過。我和建國也不是不孝順,就是手頭緊,房貸車貸都壓在身上。要不,您就在家清閑著,每個月出個3000塊。"

我心裏苦啊,可話到嘴邊,我又怕傷了兒媳婦的心。我畢竟是過來人,知道生活的不易。我深吸了口氣,強顔歡笑:"豔豔,小寶是我的親孫子,我帶他是天經地義。你和建國工作忙,就把孩子交給媽,別的啥都不用操心。"

電話那頭,劉豔松了口氣,連聲道謝。我挂了電話,心裏五味雜陳。我到底是圖兒孫滿堂,還是真心疼惜這個孫子?退休後的日子,怎麽就被兒媳婦說得跟交易似的?

我怔怔地看著窗外,恍惚覺得,有什麽東西變了。兒女長大了,有了自己的小家,不再把我們老兩口放在心上。可到了這個年紀,除了兒孫,我們還能指望誰呢?

"吃飯了。"老頭子在外面喊我。我擦擦眼淚,端著菜出了廚房。人活一輩子,說到底,還是得靠自己。兒女再好,也強求不來。

我心裏有了決斷,就是再苦再累,也要幫兒子兒媳帶好這個孫子。錢什麽的,不重要。我要讓小寶健康快樂地長大,將來也能孝順我們這兩個老人。這,就是我退休以後最大的心願了。

從那以後,我就成了專職帶孫子的奶奶。小寶雖然還小,但特別淘氣,一刻也閑不住。我一天到晚追著他跑,生怕摔了碰了,愁得我頭發都白了幾根。

有一回,小寶抓住貓尾巴不放,被貓抓了一爪子。我心疼壞了,抱著他哭了半天,連飯都顧不上吃。晚上,劉豔看到孩子受傷,急得團團轉。我告訴她是怎麽回事,她卻怪我沒看好孩子,一個勁地數落我。

我委屈啊,我上哪知道貓會傷人?這不是頭一回帶孫子嗎?可我不敢頂嘴,就忍氣吞聲認錯。我知道,兒媳婦不是有意的,她是太疼孩子了。

漸漸地,我發現劉豔越來越挑剔了。孩子磕了碰了,她就說我粗心;孩子吃飯慢了,她就嫌我餵得不好;孩子學話慢了,她就怨我不會教。我一個勁地改,可她總有意見。有時候,連兒子也跟著數落我,說我一把年紀,跟不上時代了。

我心裏苦啊,我不就是想多陪陪孫子嗎?怎麽啥都成了錯?有時候我想,要不算了吧,我不帶了,自己清淨地過日子。可一看到小寶稚嫩的笑臉,我就心軟了。再苦再累,也得堅持啊。這是我的親孫子,我疼還來不及呢。

就這樣又熬了半年,小寶滿地亂跑了。我腿腳不便,有時候追不上他,看著他四處撒歡,我就笑得合不攏嘴。兒子兒媳下班回來,看到孩子長得白白胖胖,也樂得眉開眼笑。一家人和和美美,我也就沒白忙活了。

可好景不長,有一天,劉豔突然對我說:"媽,建國的妹妹要來京城找工作,沒地方住。要不,您就回家住一陣子,騰出房間給小姑子住?"我一聽,心裏就不是滋味。我寒碜了大半輩子,好不容易在兒子家有了一間小屋,怎麽說不要就不要了?再說,我專門過來帶孫子,這走了,小寶可怎麽辦啊?

我猶豫了一下,說:"要不,我跟小姑子擠擠?再說,我走了,小寶沒人帶,你們上班也不方便啊。"沒想到,劉豔瞪了我一眼,冷冷地說:"媽,我不是跟您商量,是告訴您一聲。再說,小寶大了,該上幼兒園了,哪用得著您天天帶?"

我一時噎住了,說不出話來。半晌,我紅著眼問:"我今年六十大壽,你們還給我過嗎?"劉豔歎了口氣,敷衍地說:"媽,你也別攀比了。壽宴哪有啥意思?再說,您自己也沒給外婆辦過壽宴啊。要不,我給您包個大紅包,您高興啥買啥?"

我心裏苦笑,原來在兒媳婦眼裏,給我過壽就是破費,是攀比。我這輩子,還真是白活了。我默默地收拾行李,准備回家。臨走前,我去幼兒園看了看小寶。他正在玩滑梯,脆生生地喊了聲"奶奶",奶聲奶氣的,讓我鼻子一酸。

我把他抱在懷裏,淚水止不住地往下流。小家夥奇怪地看著我,伸出小手,幫我擦眼淚。那一刻,我在想,我這一輩子,就圖這麽個疼我的孫子,足夠了。回到家,我對老頭子說了這事。他氣得直跺腳,說要上門討個說法。

我拉住他,說:"算了,咱不跟兒女一般見識。兒孫自有兒孫福,咱就安心養老吧。"老頭子歎了口氣,拉著我的手說:"走,咱倆出去遛彎散散心。以後啊,就我們兩個相依爲命,誰也不指望誰。"我點點頭,心裏一陣酸楚。這就是人到老年的悲哀嗎?

兒女都有了自己的生活,誰還會記挂我們這兩個老人?那天,我和老頭子在公園走了很久。看著一對對同齡人有說有笑,抱著孫子孫女,我鼻子一酸,差點掉下淚來。這輩子,我不後悔生兒育女。

我只是想不通,當初那麽疼我們的兒女,怎麽就漸行漸遠了呢?難道血濃于水,只是老人的一廂情願嗎?

那之後,我和老頭子相依爲命,再沒去過兒子家。有時候,兒子兒媳會打個電話,問候我們一聲,但總是很敷衍,聊不到幾句就挂了。我和老伴心裏清楚,他們也就是做做樣子,並不是真的挂念我們。

幾個月後,兒子打來電話,說小寶要過生日,讓我們去給孫子慶祝。我心裏一喜,還以爲他們想通了。連忙收拾了大包小包的禮物,興沖沖地去了。誰知,一進家門,就看到客廳裏擠滿了賓客。小寶穿著漂亮的公主裙,被一群人圍在中間,吵吵鬧鬧的。

我剛想上前抱抱孫子,兒媳婦就迎了上來。"媽,您來了。"她笑得有些勉強,"人太多,您和爸就在外屋坐會兒吧。等人少了,再抱孫子。"說完,她就把我和老伴領進了儲藏間。我環顧四周,不禁苦笑。這哪是招待長輩的地方?分明是怕我們在客人面前丟人現眼,才把我們打發到這裏的。

我正難過著,外面突然傳來一陣喧鬧聲。我連忙出去看個究竟。原來是小寶在搗蛋,打翻了蛋糕,弄髒了小裙子。

劉豔手忙腳亂地收拾殘局,臉都氣白了。我怕她罵孩子,連忙抱起小寶,給他換衣服。誰知,小家夥死活不讓我碰,嚷嚷著要媽媽。劉豔瞪了我一眼,奪過孩子就走。留下我一個人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這時,老頭子過來拉我的手,歎了口氣說:"走吧,咱們回家。在這裏,咱們就是個多余的。"回家的路上,我看著車窗外的風景,恍惚覺得這一切都是夢。我拼盡全力想要融入兒女的生活,到頭來卻是自討沒趣。也許,有些距離,是永遠無法拉近的。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個決定。第二天一早,我就給劉豔打電話,說以後不去照顧小寶了。我編了個理由,說身體不好,怕耽誤孩子。

劉豔倒是很爽快,一口答應了。她說會給小寶找個保姆,讓我安心養病。挂了電話,我和老頭子相視苦笑。這一別,也不知何時才能再見孫子一面。那之後,我和老伴相依爲命,再沒去過兒子家。

日子雖然清貧,但過得踏實而安心。偶爾,兒女會打來電話問候,但我們都明白,那只是例行公事,並非發自內心的牽挂。有一天,兒子突然來了電話,說小寶要上小學了,辦酒宴,讓我們去捧場。我猶豫再三,還是去了。畢竟,那是我的親孫子啊。

酒席上,小寶見到我,只是禮貌地喊了聲奶奶,就跑開了。他身邊圍著許多同學和家長,叽叽喳喳地笑鬧著。我遠遠地看著他,心裏五味雜陳。這個從小被我悉心照料的孩子,如今已經這麽陌生了。

席間,我聽到有人議論我,說我這個當奶奶的,真是失職。孩子這麽大了,連奶奶都不親,肯定是平時疏于管教。我紅著臉埋下頭,不敢說話。我偷偷看了眼兒子兒媳,他們正和賓客敬酒,臉上帶著得意的笑。那一刻,我終于明白,在這個家裏,我和老伴,只是可有可無的擺設。

散席後,我准備悄悄離開。出門時,小寶追了出來,塞給我一張皺巴巴的紙。我展開一看,是一張稚嫩的畫。畫上是一個藍頭發的老太太,牽著一個小男孩的手。"奶奶,我想你。"小寶怯生生地說,"這是我畫的,送給你。你別不要我。"

我再也忍不住,一把抱住孩子,泣不成聲。原來,在天真的孩子心裏,姥姥從未走遠。是我,辜負了這份稚子之情啊。回到家,我把小寶的畫貼在了牆上。從此,無論多忙多累,我都會抽空去學校看望孩子。有時是一頓午餐,有時是一個擁抱,我珍惜和他相處的每一刻。

漸漸地,兒子兒媳也轉變了態度。他們看到小寶在學校的優異表現,知道離不開我的悉心教導。每逢放假,他們總會邀我去家裏小住,一同陪伴孩子成長。那些曾經的誤會和隔閡,隨著時間慢慢淡去。我們一家人終于又重拾了往日的歡聲笑語。

我明白,親情就是這樣,經得起風雨,最終還會回到原點。今年中秋,兒子一家提前來看望我和老伴。小寶拉著我的手,一個勁地撒嬌。我心裏美滋滋的,暗自慶幸當初沒有放棄這個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