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爲人知的張博鐵道大隊,建隊一年半,僅鬼子機車就炸毀八十三輛

晚上回憶這百年 2024-04-27 08:24:08

山東淄博地區有一支鐵路工人武裝,叫張博鐵道大隊,隊伍有一百多人。他們以鐵路工人高度的政治覺悟和特有的生産技能,神出鬼沒地活躍在淄博鐵路沿線,時而扒鐵道,炸橋梁,時而襲火車,攻車站,搞得敵人日夜不甯。領導這個鐵道大隊的便是淄博工人運動的先驅鄒光中,人稱“鐵道英豪”。

鄒光中是張店火車站附近的洪溝村人。他7歲入私塾,後轉入新式學堂讀書。16歲考入日本人在青島開辦的“山東鐵道從事員養成所”,學司爐專業。兩年學成後回張店機務段任司爐,後升爲司機,開始了他的鐵路工人生涯。

1923年初,膠濟鐵路歸還中國。王複元受黨指派來張店鐵路開展工人運動,結識了鄒光中。此後,經王複元引薦,鄒光中結識了山東黨組織負責人王盡美、鄧恩銘等人。在黨的培育下,鄒光中經常參加工人運動,政治覺悟迅速提高,成爲張店火車站很有威信的工運積極分子。1924年初,張店鐵路工會正式成立,鄒光中被推薦爲工會常委。同年7月,淄博黨組織正式建立時,他又被首批吸收入黨,是淄博地區産業工人中的第一批共産黨員。

此時正值大革命浪潮席卷全國之際。1925年2月初,膠濟鐵路也因上層內讧引起全線罷工、罷運,釀成了著名的膠濟鐵路大罷工事件。

在這次罷工浪潮中,鄒光中沖鋒陷陣,日夜奔忙。他與鐵路黨支部和鐵路工會領導成員研究制定了罷工計劃,率領部分員工,用枕木、鋼軌等,把車站的東西入口處嚴密封鎖起來,使過往車輛不能通過。接著又召集全站司機、司爐等人開會,動員他們熄滅爐火,停止工作。一向熙來攘往、機車轟鳴的火車站,頓時一片沉寂。

鄒光中又以鐵路工會的名義,動員淄博其他站也參加了罷工,使全區鐵路完全癱瘓。鐵路當局驚恐萬狀,只好答應爲鐵路工人增加工資、開辦鐵路工人學校等條件。鄒光中由于在罷工中表現突出,被鐵路當局無理開除。

淄博黨組織派他到南定附近日商開辦的華塢煤礦工作。通過十幾天的井下勞動,鄒光中親身體驗到煤礦工人遭受的奴役和壓迫是何等深重。爲了改善礦工惡劣的勞動條件,他把梁振環等一批青年礦工組織起來,秘密成立了鍋爐工人工會,然後開展了罷工鬥爭。按照鄒光中的布置,梁振環准時拉響了汽笛,發出了罷工信號。突如其來的罷工,使日本資本家亂作一團,不知所措。

鑒于鄒光中表現出的組織領導才能,1925年末,山東地方黨組織安排他專職從事工人運動和黨的組織工作,初任昌濰地區坊子車站特派員,負責膠濟路東段黨的工作;後任中共淄博張縣委委員,開辟了鐵山一帶黨的工作;1928年11月,鄒光中又被派往膠東,任煙台特支書記。這3年多的鍛煉,爲他以後組建鐵路工人武裝奠定了基礎。

1937年7月,抗日戰爭爆發。鄒光中響應黨的號召,以堅韌不拔的毅力,率先拉起了全省第一支鐵路工人武裝。

1937年11月,鄒光中抵達徐州,依靠共産黨員張福林、張雲榭等人,創建了“第五戰區職工抗日聯合總會”(簡稱“五戰區工會”),參加了赫赫有名的台兒莊大會戰。徐州失守前夕,他挫敗了國民黨方面要五戰區工會隨軍南撤的陰謀,斷然把五戰區工會的旗幟帶回淄博抗日根據地,使我黨扶持的這個蘇魯皖三省唯一的職工抗日統戰團體免遭夭折的厄運。

1938年5月,鄒光中回到了闊別多年的故鄉,立即通過鐵路老友、共産黨員高光宇,與中共淄博礦區工委書記張天民取得聯系。根據鄒光中的要求,省委批准,在恢複五戰區工會的同時,組建張博鐵大隊,並任命鄒光中爲五戰區工會主任兼鐵道大隊大隊長。

鄒光中日夜爲組建鐵道大隊而奔波。許多工人聽到他回來的消息都很激動,一些已經參加了其他遊擊隊的鐵路工人,也要求轉到鐵道大隊來。不幾天工夫,就聚集了20多人。1938年6月初的一天,在淄川縣東部山區的佛村,正式打出了“張博鐵道大隊”的牌子。

鄒光中原以爲打出牌子後,人數會大大增加,可一連等了幾天,人數依然如故。原來日軍占領下的膠濟鐵路已經全線通車,許多鐵路工人都被拉去複了工。他們雖想參加抗戰,一則日寇統治甚嚴;二則家口拖累,確有實際困難。鄒光中決定親自出馬,到敵占區開展動員工作。

一個深夜,鄒光中化裝進入張店車站,憑著人地熟悉的有利條件,躲過荷槍實彈的日軍崗哨,迅速爬上一輛未開出的機車。司機老張一眼看出是鄒光中,驚奇地問道:“二哥,你怎麽到這裏來啦?”鄒光中說:“幫你開車。”老張伸出兩個指頭比了個“八”字,說:“聽說你幹了這個,讓鬼子逮著可要殺頭啊!”“我是老司機,他們逮不住我。”

開車時間到了,鄒光中熟練地拉響汽笛,啓動閘門,列車緩緩開出車站。路上,鄒光中向老張和司爐等人反複宣傳抗日救國的道理,動員他們不做亡國奴,參加八路軍。

此後幾天,鄒光中又冒險到幾個鐵路老友家中走訪,還派隊員以走親串友方式,廣泛開展宣傳教育工作。鐵道大隊的影響迅速擴大,不少工人紛紛逃離鐵路,投奔我軍。加上一些參軍的貧苦農民,鐵道大隊很快發展到100多人。

隨著部隊人數的不斷增加,槍支、糧饷成了大問題。鄒光中聽說國民黨山東省政府在魯西成立了“山東鐵道破壞總隊”,正在招兵買馬,擴大勢力。他想,自已有五戰區工會主任的合法身份,何不向他們要求解決問題。

經張天民同意後,鄒光中風塵仆仆地跑到魯西。沈鴻烈在“山東鐵道破壞總隊”隊長高道先陪同下跟鄒光中見面,提出鐵道大隊要挂省政府的牌子,一切行動要聽從總隊的調遣,並盡快把部隊拉到魯西去。鄒光中斷然拒絕了上述條件。

後經多次交涉,最終達成協議:鐵道大隊接受“山東鐵道破壞總隊“的番號,但仍在原地區活動;部隊指揮權仍屬五戰區工會。沈鴻烈爲籠絡人心,答應解決部分槍支、糧饷。鄒光中領到槍支後,雇了輛大車,從聊城繞道過了黃河,穿過日軍封鎖線,順利地回到佛村。

1938年7月,淄博黨組織發出了“以實際行動紀念抗戰一周年”的號召。剛成立一個來月的張博鐵道大隊怎樣響應黨的號召?鄒光中著急區隊幹部進行了認真研究。

爆破隊長王子久提出:咱們是鐵道大隊,就得在破壞鐵路上打主意。經他一提醒,大家七嘴八舌,想出了許多好辦法。鄒光中樂得心中開了花,說別的辦法以後再試,今天大家回家,每人找一把大螺絲扳子,晚8點回來集合。

晚上,隊員們扛著扳子集合後,鄒光中率隊向南定方向奔去。來到鐵路旁的一個小山頭,放了警戒哨,其他人分作兩組沿鐵路向南、北方向行動,每遇一個鐵軌接頭處,就把夾板卸掉。約摸卸了一裏左右時,他命令隊員回小山頭待命。

不久,一列火車由北向南駛來。當行駛到卸掉夾板的地段時,車頭突然出軌,列車也隨之翻進路旁的深溝裏。隊員們情不自禁地跳起來,鄒光中帶隊迅速撤離。

首戰告捷,大大鼓舞了兄弟部隊和廣大群衆。大家學習鐵道大隊的經驗,紛紛開展鐵路破襲戰。不久,在淄博黨組織和各級工會的具體組織下,發動了一次萬人上陣的鐵路大破襲,一夜之間把張店、淄川間20多公裏的路基全部破壞,把大部分鋼軌連夜運回根據地。

張博鐵路35天不能通車。被困在洪山的魯大公司的日軍因給養斷絕,只得冒險下鄉搶糧,又被我軍痛打一頓。

日軍爲保證鐵路暢通,想盡千方百計加強對鐵路的防範。他們一方面強拉民佚沿鐵路線修築碉堡,派兵日夜把守;另一方面在沿線村莊組織所謂“愛護村”,強逼群衆晝夜巡邏。

但是狡猾的鬼子還是鬥不過經驗豐富的鐵道大隊。在鄒光中的啓發引導下,隊員們又想出了巧炸列車的方法。他們把做成的20多斤重的炸彈埋在鐵軌下面,把導火索包了炸藥的一頭從兩節鐵軌接頭處的縫裏引到鐵軌上粘牢,這樣,列車開來時,車輪壓著導火索,就引起爆炸,輕則炸毀機車,重則列車全部脫軌。用這種辦法,鐵道大隊炸毀了十幾部機車。

後來敵人弄清了埋炸彈的方法,就在鐵路沿線撒滿白灰。鐵道隊員就帶上白灰筒,埋好後再撒上白灰,不露痕迹,機車照樣被炸掉。敵人無可奈何,又想出了花樣,列車開出把車廂放在前面,機車在後面推著走,慢得像烏龜爬行。張博鐵路全程僅有80多華裏,正常運行一般不超過一小時,這樣一來要一天才能到達。

鐵道大隊卓有成效的鐵路破襲戰法,搞得敵人暈頭轉向,實在無法防範,只得想出一條毒計,用金錢收買。他們沿路廣貼布告,聲稱誰能抓住一個鐵道隊員,“賞准備幣五千元”。但在群衆的掩護下,盡管日軍費盡心機,最終還是一無所獲。

隨著戰爭形勢的變化,1939年初,鄒光中奉命率鐵道大隊赴沂蒙山區,配合友軍作戰。

這年4月1日,陷于敵手的津浦鐵路全線通車。侵華日軍爲炫耀其“赫赫戰績”,在一片“南北通車即可征服中國”的喧囂聲中,從北京開出一輛專列,名爲“國際列車”,途經天津、濟南、徐州去南京。車上載著中外記者,妄圖利用新聞工具作欺騙宣傳。

根據有關方面提供的情報,“國際列車” 將于4月30日抵泰安附近。上級命令張博鐵道大隊與友軍配合,在泰安附近炸毀這輛專列。

4月23日,鄒光中接到命令後,立即召開區隊幹部緊急會議,研究炸車措施。他深知任務艱巨,本想親自率隊執行任務,但副大隊長張文亭堅決要求上陣。鄒光中考慮再三,認爲張文亭已是共産黨員,也有多年的行車經驗,在曆次破路炸車任務中表現出色,便同意了他的要求,並挑選出30多名精幹隊員隨他前往。

根據事先確定的炸車方案,張文亭等連夜從魯村出發,經7天急行軍,隊伍于4月30日傍晚趕到了大汶口車站以北地段隱蔽起來。等了一段時間,遠處傳來汽笛聲,但從時間上判斷,“國際列車”還不會到來,所以張文亭讓隊員們不要動手。稍頃,果然開過來的是一輛鐵甲車。

原來日軍已被嚇破了膽,對“國際列車”采取了重兵護送、嚴格防範的措施。車上除部分新聞記者外,坐滿荷槍實彈的日軍;車前由鐵甲車開路,以防不測;路基兩側撒上石灰,禁止中國人通行;專列每走一段,還要停車檢查路面等等。

日軍以爲這樣便可萬無一失,但張文亭早巳熟悉這套把戲,等鐵甲車開過後,才命令隊員迅速行動。鐵道隊員迅速沖向鐵路,你挖坑,我埋電筒,他接火索;一切布置停當後,照樣撒上白灰,前後用了還不到5分鍾。

當隊員隱蔽起來時,“國際列車”很快開過來了。快到埋雷地點時,專列突然停了下來,隨著跳下幾個日軍,打著明晃晃的手電筒檢查路基。隊員們緊張得透不過氣,生怕被敵人發覺。日軍走了幾步,並未發覺可疑痕迹,專列繼續開動。車頭過了埋雷地點仍未爆炸。正在大家緊張萬分時,“轟隆”一聲,列車終于被炸了。雖然沒有炸中車頭,車廂卻乒乒乓乓,後節撞前節,有三節車廂被撞脫軌。

“打!”張文亭大聲命令。全體隊員和一營友軍一齊開火,頓時打得日軍亂作一團,當場就有十幾人斃命。

鐵道隊員凱旋歸來時,鄒光中開懷大笑,連稱:“打得好! 打得好!”當喜訊回報到省政府主席沈鴻烈那裏時,沈鴻烈也不得不說鐵道大隊幹得漂亮。

這次炸毀日軍“國際列車”,給日本侵略者沉重打擊,且使其在國際上處于更加狼狽的境地,我根據地抗日軍民大受鼓舞。張博鐵道大隊聲威大振。當年5月19日,中共山東省委機關報《大衆日報》便以《毀滅了的國際列車》爲題,報道了這次戰鬥的壯麗場景。

一年半的時間(即1938年6月--1940年1月),在職工抗日旗幟下團結起來的鐵路工人,以英勇無比的姿態,活躍于津浦、膠濟兩路沿線,從事于抗戰工作,計炸毀敵機車83輛,車皮230輛,電壓車13輛,鐵甲車14輛,橋20座,電燈房2座,汽車8輛,破壞鐵路100公裏。

1940年5月,在沂蒙抗日根據地召開的慶祝“五一”國際勞動節大會上,八路軍山東縱隊政委黎玉作《抗戰兩年來的山東縱隊》報告時,充分肯定了張博鐵道大隊等工人武裝的輝煌戰績。

由于張博鐵道大隊戰績卓著,1939年10月,中共山東分局決定,以淄博地區職工武裝爲基礎,組建八路軍山東工人第六支隊,並任命鄒光中爲司令員。鄒光中接到命令後,立即趕回淄博,在淄川區東部的桐古坪村,與礦區工會武裝部等共同完成了合編任務。11月初,鄒光中率700多人的部隊抵達分局駐地,聽候調遣。不久,該部升爲主力,鄒光中奉命調回五戰區工會工作。

令人痛心的時,在1940年3月發生的魯南“肅托事件”中,鄒光中不幸遇難,年僅37歲。時隔40多年之後,鄒光中的冤案終于得到昭雪。1988年7月,山東省委組織部發出文件,決定爲他平反,恢複名譽,並追認爲革命烈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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