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露說自己是幸運的。

3年前，王家衛教她如何在黃河路上飾演一個搖曳生姿的老板娘；3年後，在距離黃河路不到幾百米的牛莊路，她等來了許多女演員夢寐以求的“大女主”戲——話劇《孟小冬》，而導演胡宗琪同樣也是業界名導。

如果再把時間推回到20年前，張露已經是話劇《長恨歌》裏的女主了。在張露心目中，無論是《長恨歌》裏的王琦瑤，還是《孟小冬》裏的“一代冬皇”，她們都稱得上藝術舞台上的上海女性代表。

“演員做到這份上，值得了。”接受黃浦融媒記者采訪時，上海話劇藝術中心的演員張露這樣說道。

“你能夠想象，70多年前，當孟小冬以女子之身登台，底下觀衆那種瘋狂的畫面嗎？”

曾經數次坐在中國大戲院的觀衆席觀看演出，張露從未將這個百年劇場和“一代冬皇”聯系在一起。直到收到話劇《孟小冬》的劇本，看到挂在劇院曆史牆上的照片，她才開始好奇，1947年9月8日，如日中天的孟小冬在中國大戲院完成舞台生涯絕唱，當曲終人散、走下舞台的那一刻，孟小冬又在想些什麽呢？“梅蘭芳、杜月笙、余叔岩、姚玉蘭、福芝芳……這些她生命中的重要人物，相信會一一浮現吧。”

前塵往事中，孟小冬與梅蘭芳的愛恨情緣自然是這部話劇繞不開的焦點。“須生之皇”孟小冬在台上演男人，“旦角之王”梅蘭芳在台上演女人，因戲生情的他們在舞台上乾旦坤生、顛倒陰陽。

但更讓張露看重的卻是，孟小冬對技藝的熱愛和執著，對自身要求的極爲嚴苛。當這場不受祝福的感情遭遇挫折，孟小冬選擇斬斷情絲，重拾對京劇的夢想。她拜余叔岩爲師，步步銳變，最終成爲京劇界一代宗師。“身爲演員，這正是我被她深深吸引的地方。”張露說。

事實上，這段梨園往事中有太多值得張露琢磨的細節了，“我不想只簡單地演一個18歲的孟小冬，如果僅僅是種年輕的狀態，可能有些‘淺’了，我希望能摸索出另一種可能，呈現出孟小冬情窦初開小女人的氣息。”

這種“氣息”如何在舞台上表現出來？排練的間隙，除了推敲人物，張露常常會想起電視劇《繁花》中和王家衛的合作經曆。“《繁花》前後拍了兩年，導演讓我確定了，影視表演和舞台表演是一脈相承的。”

在《繁花》的拍攝現場，王家衛總是讓演員先走戲，“就跟排練話劇一樣，所有人拿著本子走戲，哪裏不對他及時調整，等到都調度好了，演員去休息，他開始布光布景、鋪軌道。這完全就是以排練舞台劇的形式在拍攝電視劇。”這種工作方式讓張露和其他演員都非常享受，也願意一同創作出一部好的作品。

王家衛在黃河路上教會張露的，如今也讓她“搬”到了牛莊路《孟小冬》的排練現場。而“一代冬皇”的形象漸漸在張露心中清晰起來：戲台上，她是台風潇灑的帝王將相；褪去戲台上的英勇霸氣後，她只是個墜入情網的柔弱普通女子。

拍完《繁花》後的張露有個很大的改變，就是再也不找鏡頭了。“演員會習慣性地把臉對著鏡頭，但王家衛不允許，因爲忘掉鏡頭才是講故事的方式。”

但其實，無論是王家衛還是《孟小冬》的導演胡宗琪，他們都會告訴演員：重要的永遠不是你，而是角色本身。“我是何其幸運，遇到的都是好導演。”張露感歎。

回到舞台，張露久久“凝視”著心中栩栩如生的孟小冬，“如此有閃光點的‘冬皇’，值得被觀衆看見”。就像接演劇本之初張露對胡宗琪說的，“如果有這個機會，我要拿出所有的本事，讓觀衆以一個不被感情羁絆，憑著熱愛和執著完成自己夢想的獨立女性視角，尋找到自己與孟小冬的鏈接點”。

這個“鏈接點”能找到嗎？觀衆會認可嗎？

從黃河路上爭奪“浪尖”的老板娘，到牛莊路上留下廣陵絕唱的孟小冬，張露希望憑借這次的華麗轉身，再一次向觀衆展示上海獨有的、豐富多彩的文化底蘊。

記者 / 劉藝

編輯 / 樊陸佳

圖片 / 吳楚麗雲 中國大戲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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