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夢鑫:論《長生殿》與《桃花扇》的隱形線索

光影故事的博客 2024-04-23 11:16:47

兩部以愛情爲主旨的藝術名典,在愛情的主線下有著截然不同的隱線。無論是從《長生殿》的“钗合情緣”還是“臣忠子孝”所具有得愛情與君臣之情,或是《桃花扇》裏“候李之情”亦或是對人生感悟的“回歸本源”之情都有很多值得研究的地方。而作爲兩部劇作的愛情與政治、人文情懷與女性地位以及這三條都是值得分析借鑒的地方。

一、愛情與政治

在愛情劇中從來都是你方唱罷我登場,而作爲兩部愛情劇的璀璨巨星《長生殿》和《桃花扇》自然而然就站在了人人爭唱的制高點。兩部劇都是愛情名典,但是兩部劇都巧妙地將政治融爲一體,在曆史的長河中無數的政治愛情之間的選擇,三國曹植的《七哀》裏就有這麽一句“君懷良不開,賤妾當何依”。本來愛情是不應該與政治挂鈎,但是,在實際上,這是不可能的,因爲,愛情是感性,而感性是一種不穩定的狀態,相反,政治是理性,而理性是責任和義務,所以政治和愛情或多或少會相互牽絆相互驅使。

就如洪升的《長生殿》則是基于唐明皇李隆基與楊貴妃楊玉環的愛情悲劇之上。唐明皇本身就是最高統治者,他的出身本就是一個政治産物,而楊玉環和唐明皇不論從身份地位還是道德上都是有沖突的。但是唐明皇還是愛了,唐明皇將作爲最高政治統治者所擁有的一切權利都表現在對王玉環肆無忌憚的寵愛之上。那麽這就有問題了,唐明皇這一特殊的身份也有其無法克服的缺陷,不理智的愛情可能影響著這個統治者的決策。就如楊玉環與梅妃的爭寵,唐明皇不惜任由馬蹄踐踏莊稼也要讓楊玉環吃到的荔枝,這些愛情的表現小則禍亂後宮,大則就如安史八年之亂則可能影響江山社稷。

那麽這樣特殊環境下的愛情就會打亂原有的秩序,而作爲“臣忠子孝”的直接受益者唐明皇,顯然爲了愛情玩得有些大。雖然真愛無罪,但是確是不負責任的愛。直至後來有了“六軍不發無奈何,宛轉蛾眉馬前死。花钿委地無人收,翠翹金雀玉搔頭。君王掩面救不得,回看血淚相和流。”這一天人永隔的悲劇。《桃花扇》裏作者將侯方域和李香君的結合,則是一開始就寫入了政治鬥爭的漩渦。他寫到李香君對政治的敏感,看出了阮大铖助妝的陰謀,所以才有了她卻奁的壯舉,使得阮大铖的陰謀落空,因而懷恨在心,作者巧妙地與南明弘光王朝的興亡緊密聯系在一起,使愛情直接和政治鬥爭相連,所謂“桃花扇底系南朝”。

一幅幅現實主義的圖畫,概括地展現了弘光王朝興亡的過程,揭示了這個腐敗的小王朝必然滅亡的命運。《桃花扇》裏雖是妓女之愛但卻是大愛。正如,後來在香君彌留之際,她掙紮著讓卞玉京爲自己剪下一绺青絲,小心翼翼地用紅绫包好,再把它綁在比生命還珍貴的桃花扇上,然後交給卞玉京,請她轉交給侯方域,並留下遺言說:“公子當爲大明守節,勿事異族,妾于九泉之下銘記公子厚愛。”可見,李香君的愛情也可以是家國之情。反觀,《長生殿》裏的李隆基身爲國家大統,處在權力中心的最高地位的李隆基,卻是小愛纏綿,大愛難顧。

二、人文情懷

常有“莊周夢蝶”之說。卻不知道是蝴蝶夢見莊周,還是莊周夢見蝴蝶。每一個著作裏都有著作者的身影,都有屬于他們自己的“蝴蝶”。

談到人文情懷就不得不了解作者的生平經曆,在幼年孔尚任心中留下了清兵殺戮山東的陰影,繼而孔尚任的父親和族兄所講的血染詩扇的故事也喚起了他的民族情感,再加上各地如火如荼的反清鬥爭、任職淮海期間的所見所聞滋長了他的反清情緒。他在官場多年的困頓和冷遇,以及他對朝廷的失望,于是,在對明清認識的天平上,則向明亡的感歎做了更多的傾斜,正因爲《桃花扇》表現了強烈的遺民情緒,傳達了故國之思,亡國之痛,展現出極大的傷感情懷,遂使其成爲明清易代後出現的較早于新中國解放後,十年文革動蕩後盧新華的“傷痕文學”的始祖。當時的儒家思想“仁政”、“愛民”、“夷夏之防”促使他反清,但作爲清朝臣子,他就必須忠于清帝,又不能反清,這一矛盾一度使他的人格處于分裂狀態。

孔尚任不滿“現實自我”,在長期無處發泄自己的糾結思想後,終于在《桃花扇》中,他分裂的人格合一,爲自己的異端思想找到一張“溫床”。他筆下悲劇的結局不得不說是作者的儒學思想的幻滅,不知道是不是他意識到儒學思想終究救不了當時的社會。但值得一提的是作者筆下衆多的形象,卻有著不同的性格與人格。作者庖丁解牛的熟練技法得到了國學大師王國維“元人雜劇,辭藻美矣,然不知描寫人物爲何事,至國朝之《桃花扇》則有人格矣!”的稱贊。

《長生殿》作者洪升筆下的李楊二人不是高高在上的皇上和妃子,而是伉俪情深的夫妻,情深到可以以“四郎”和“環環”相稱,著實和普通百姓沒什麽分別。作者大悖“程朱理學”,反其道而行之,倡人欲,存天理。讓兩個人的形象有些有肉。而作者在《長生殿》對于李隆基和楊玉環的婚姻也打破了傳統男人三妻四妾的模式,將二人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愛情觀念加以弘揚。這也是一種獨特的人文關懷。

在《桃花扇》和《長生殿》這兩種人文關懷下,一個是片中與政治的愛情悲劇,一個是作爲主動政治者因爲政治的愛情悲劇。同是愛情悲劇,但作者所關注的對象不同。才使我們看到這兩部愛情巨典中的不同。

三、女性地位

《長生殿》裏的女性是楊貴妃,而《桃花扇》的女性是秦淮歌妓李香君。而這無論從身份地位都不能做比較,但是作爲女性,他們對愛情真摯,真性情卻是一致的。

自古就有“男女”“鳳凰”一說,可見男尊女卑思想在我國存在的時間是相當長的。而在洪升的筆下,無論唐明皇再怎麽地位卓越,楊貴妃在如何身爲侍妾。但“李楊”卻是平等的。在程朱理學對于人性的扼殺之下,婦女地位逐漸被三從四德,七誡所束縛之下。洪升另辟蹊徑,在世俗的婚姻下找到了平等的法子。在婚姻裏,再高的統治者也只是妻子的丈夫。洪升的這一舉動極其的維護發展了“性靈說③”。由于女子地位的長期無視,在“性靈說”的思想下,解放思想,重新認識自我,勇于追求。尋求另外一種突破。而這種女性思想的解放,也是洪升在《長生殿》裏意圖的效果。

如果說《長生殿》作者巧妙地在“李楊”二人婚姻裏提高了女性的地位,那麽在《桃花扇》裏的女性地位就是通過妓女李香君與各方名士的交往中提升了地位。細數古代但凡有些學識有獨到見解的也正是這些不拘一格的風塵女子,如長安魚玄機,又如薛濤哪一個不是驚才豔豔。

也正是有了她們,才推動女性在艱難的追求個性解放之路上的進步。而在《桃花扇》裏的李香君,雖身爲妓女,但她卻擁有高潔的品格。在《卻奁》中才有了她令侯方域追問楊龍有之事。李香君知恩圖報的性格正是“青樓皆爲義氣妓,英雄盡爲屠狗輩”的真實寫照。從作者對李香君的描寫中不難看出作者已經完全認同了“英雄不論性別”的新思想。爲李香君正名,也是從另一個角度提升了女性的地位。相比較而言,孔尚任要以妓女形象的提升帶動整個女性思潮的解放,顯然要比洪升的社會阻力大得多。

《長生殿》和《桃花扇》的作者“南洪北孔”。本來就是清代傳奇乃至中國戲曲史上的雙子星座,他們的作品皆有其各自優勢和不足之處。本篇文章只作一點曆史的回顧,在日後一定會有新的見解和觀念不斷填充,使它們真正成爲我們心中的那個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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