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了這本書,你才讀懂了紀曉岚

謙德君愛讀書 2024-04-25 17:15:40

《閱微草堂筆記》是清代紀昀在晚年所作的文言筆記小說,享有與《紅樓夢》《聊齋志異》並行海內的盛譽。

紀昀(1724—1805),字曉岚,號石雲,道號觀弈道人,直隸河間府獻縣人(今河北獻縣)。乾隆十九年(1754),考中進士,由編修、翰林院侍讀學士累遷至禮部尚書、協辦大學士、太子少保。因其文采出衆,曾任《四庫全書》總纂官。于嘉慶十年(1805)病逝,時年八十一歲,因其“敏而好學可爲文,授之以政無不達”(嘉慶帝禦賜碑文),谥號“文達”。

紀昀一生在文化上主要有兩項成就:

其一,是從他四十九歲開始,奉旨主持修纂的《四庫全書》。

清代學問,至乾嘉時期達到鼎盛,當時出現了大批博學鴻儒,他們以研究儒家經典爲主,對其中的字音、字義、名物、制度、版本等進行考據,開創了小學、金石、輯逸、校勘等考據學科,成爲我國曆史上著名的學術研究巅峰時期。如今,“乾嘉學派”在學術界仍然有著如雷貫耳之名。紀昀就在這個大時代中,以“學問優”得到乾隆皇帝賞識,被委任爲《四庫全書》的總纂官。

爲圓滿完成《四庫全書》這一巨著,紀昀遍覽天下典籍,成爲當時無人能及的通儒。當時的編纂工作異常辛苦,作爲總纂官的紀昀更是夙興夜寐,“鯨鍾方警,啓蓬館以晨登;鶴籥嚴關,焚蘭膏以夜繼”已成爲他的常態。雖然每日處于忙碌之中,但紀昀卻很自豪,他曾在《自題校刊四庫全書硯》一詩中寫道:“檢校牙簽十萬余,濡毫滴渴玉蟾蜍。汗青頭白休相笑,曾讀人間未見書。”

實際上,到嘉慶十年(1805)紀昀去世,《四庫全書》這部巨著的續繕工作才算竣工,總共曆時32年,相當于紀昀把半生的精力都投入到了這個偉大的工程之中。據《冷廬雜居》記載:“說者謂公才學絕倫,而著書無多,蓋其平生精力,已荟萃于此書矣。”紀昀撰寫的《四庫全書總目題要》,也是諸多國學研究者的必讀之作。

《清史稿》評價紀昀說:“昀學問淵通。撰《四庫全書提要》,進退百家,鈎深摘隱,各得其要指,始終條理,蔚爲巨觀。”

其二,就是這部《閱微草堂筆記》。

《閱微草堂筆記》爲紀昀晚年作品,也是他唯一一部面向大衆的通俗作品。紀昀自乾隆五十四年(1789)至嘉慶三年(1798),曆時十年時間,以筆記形式寫成了這部文言短篇志怪小說。這部作品是他晚年的遣興之作,“追錄見聞”“時作雜記”,但卻並非真的只用于“消閑”,作品以“不乖于風教”爲主旨,以期達到懲惡勸善的目的。

《閱微草堂筆記》作爲一部文言短篇志怪小說,在中國古代文學史上有著非常重要的地位。該書共二十四卷,含《灤陽消夏錄》六卷,《如是我聞》《槐西雜志》《姑妄聽之》各四卷,《灤陽續錄》六卷。

嘉慶五年(1800),紀昀的門人盛時彥將以上五種校訂合刊,定名爲《閱微草堂筆記五種》。每種筆記前除有紀昀撰寫的小序外,同時還附有盛時彥所作的序跋,讀者可從中體會到紀昀的著書目的及深刻見解。《閱微草堂筆記》共有1196則故事,內容大都爲紀昀親耳聽聞,其中涉及的地域範圍非常廣泛,幾乎遍及全國,遠至烏魯木齊、伊甯、滇黔等地。涵蓋了官場百相、世態炎涼、風土人情、邊地風光、轶事奇聞、神怪狐鬼、星相占蔔等諸多內容。紀昀以其獨特的奇思妙語,爲我們展示了一幅天趣盎然的廣闊生活畫卷。

紀昀原本就學識淵博,在任《四庫全書》總纂修官時又有機會飽讀珍貴典籍和皇家館藏,加之他的高遠胸襟,使他在《閱微草堂筆記》中爲讀者呈現了具有很高史料價值的內容,包括政治、曆史、經濟、民俗、地理、文學等諸多方面。清代李慈銘在《越缦堂讀書記》中說:“雖事涉語怪,實其考古說理之書。”

有些讀者在閱讀《閱微草堂筆記》時,常會有一種錯覺,好像在讀另一本《聊齋志異》。的確,二者同爲古典文言小說佳作,又涉及志怪題材,自然有些相同之處,但二者還是有很大區別的。

首先,二者的表現形式不盡相同。

古代文言短篇小說主要分傳奇及筆記兩種形式。《閱微草堂筆記》以其篇幅短小、敘事簡潔、注重說理,並且記錄的都是作者道聽途說來的街頭巷尾之事,因而充分具備了筆記體小說的特點,成爲這類小說的代表作。《聊齋志異》則兼有傳奇及筆記兩種形式,在簡潔的行文中又會穿插細致的描寫,文學性更強一些。正因二者采用的表現形式不同,所達到的藝術效果也就各異。

其次,二者所要表達的思想內容也不盡相同。

紀昀對小說的理解在《灤陽消夏錄》的序言中已說得很清楚,他說:“小說稗官,知無關于著述;街談巷議,或有益于勸懲。”古時的士大夫階層向來注重詩詞文章,但卻很少注意到小說本身的價值,他們只把小說當成一種輕松、即興的史筆。而紀昀則秉持先秦兩漢以來對小說的認知,認爲小說屬于稗史,是對街談巷議、道聽途說的忠實記錄。

因此,《閱微草堂筆記》雖說是一部談狐說怪的小說集,但紀昀並不是單純的談怪論狐,作爲一位飽經風霜的高級文官,紀昀借鬼狐來抒發己意,反映世態人情,揭露社會陰暗面,對道學家的虛僞予以抨擊,以此達到懲惡勸善、弘揚美德的作用,也就是站在傳統禮教的基礎上來引導人心向善。同時,作品也表達了他對下層百姓悲慘生活的深切同情。每則故事結尾處紀昀那幾句簡短的評語,讀來都讓人回味無窮。

魯迅在《中國小說史略》中評論《閱微草堂筆記》時說,紀昀“處事貴寬,論人欲恕,故于宋儒之苛察,特有違言……且于不情之論,世間習而不察者,亦每設疑難,揭其拘迂。此先後諸作家所未有者也。”“惟紀昀本長文筆,多見秘書,又襟懷夷曠,故凡測鬼神之情狀,發人間之幽微,托狐鬼以抒己見者,隽思妙語,時足解頤;間雜考辨,亦有灼見。敘述複雍容淡雅,天趣盎然,故後來無人能奪其席,固非僅借位高望重以傳者矣。”

蒲松齡作爲一介懷才不遇的書生,屢次科舉考試都未考中,這使長居鄉野的他有了更多機會接觸下層百姓,了解他們的疾苦,又因自幼喜歡民間文學,時常搜集一些鬼怪神妖的故事,將自己對生活的感悟融入其中,同時加之對不合理的科舉制度深有感觸,因此便創作出了《聊齋志異》這部作品。

蒲松齡在借作品反映現實生活的同時,也將自己的理想寄托在這些故事之中。這些故事有的描寫才子佳人的愛情,有的講述人和非人的友情,還有對社會不滿的反抗,對不良品德的諷刺訓誡,以及對當時科舉制度弊端的揭露等等。

因此,二者在思想內容上還是有很大差別的。《中國小說史略疏識》上說:“《聊齋志異》以文勝,《閱微草堂筆記》以理勝,兩者本各有所長。”

再次,二者的寫作風格也有所不同。

相對而言,《聊齋志異》更具有志怪小說的特點,蒲松齡在作品中運用豐富的想象力,以細膩的筆觸刻畫出一個個獨具特色的故事以及充滿個性的人物形象,而作者則遊走于自己所構建的這個虛無又真實的世界之中。

紀昀在寫作時,則以體現作品的“價值”爲主,因此並不過分注重細膩的描繪及天馬行空的想象,形成了一種紀氏獨有的簡淡、自然的寫作風格。正如魯迅說的“雍容淡雅,天趣盎然”“隽思妙語,時足解頤”。正因如此,《閱微草堂筆記》才能在清代大量的筆記小說中獨樹一幟,成爲可以和《聊齋志異》相媲美的優秀作品,二者被譽爲清代筆記小說中的“雙璧”。

近年來,《閱微草堂筆記》越來越受讀者的歡迎,其中一些篇目還被收錄進中學教材,有些篇目則被選入文言文閱讀試題出現在各類考試中,足見其旺盛的生命力。

此次,我們出版的這套《閱微草堂筆記》,原文以清嘉慶五年北平盛氏望益書屋刻本爲底本,同時參考其他一些版本進行精心點校,爲了方便檢閱,還對每個故事擬了恰當的標題。注釋和譯文部分在嚴謹、認真的前提下,力求從讀者的需求出發,以通俗易懂的文字爲讀者創造一個輕松愉快的閱讀旅程。囿于譯者的編譯水平,本書難免有所疏漏,還望讀者不吝指正。

(本文爲謙德國學文庫《閱微草堂筆記》全本全注全譯一書作者序,標題爲編者所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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