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是唐朝皇帝李適,力圖削藩,如何避免奉天之難?同時如何平息二帝四王之亂?

尋根拜祖 2024-04-06 11:11:50

唐朝的“藩”與其它朝代的“宗藩”不同,它的根系太發達,如果像唐德宗那樣治標不治根,其結果必然失敗,哪怕強如唐憲宗、唐武宗,最終也只能功虧一篑。

“二帝四王之亂”也稱“奉天之難”,它是中唐曆史中最驚心動魄的事件之一,這件事的起源跟唐代宗的“河朔分封”有關。

“安史之亂”結束後,平叛功臣仆固懷恩爲了自固,與安史叛將田承嗣、李懷仙、李寶臣、薛嵩四人達成秘密協議,由仆固懷恩保舉四人在河北就藩,做爲回報,四人自然以仆固懷恩馬首是瞻。

藩鎮勾結,如此荒唐的提案,估計放在任何一個皇帝身上都會把仆固懷恩的屁股打爛了。然而,更荒唐的是唐代宗居然接受了,他下旨任命:

田承嗣爲魏博節度使,統領魏、博、德、滄、瀛等五州;

李懷仙爲幽州盧龍節度使,統領幽、營、平、薊、妫、檀、莫等七州;

李寶臣爲成德節度使,統領恒、趙、深、定、易、冀等六州;

薛嵩爲相衛節度使,統領相、衛、洺、邢、貝等五州。

這四人包圓了整個河北(含幽州),前三者後來就成了毒害大唐的“癌細胞”,史稱“河朔三鎮”。

河北地區被安史叛軍統治了八年,士庶都對朝廷的向心力不夠,唐代宗竟然將最薄弱的地區交給降將自治,結果可想而知。

果然,這些藩鎮根本不聽朝廷指揮,也不納賦稅,不接受朝廷任命的官員,甚至節度使之職也變成了世襲,成了獨立王國。唐代宗曾經討伐過,但都失敗了,只好捏鼻子吞苦果。

唐德宗即位後決定改變這一切,建中二年( 781 )正月,成德節度使李寶臣去世,其子李惟嶽向朝廷請求承襲節度使。

按照唐代宗的規矩,朝廷只能蓋個橡皮圖章予以承認,然而唐德宗很硬氣:不准,不服就幹!

李惟嶽火了,以前我們三鎮都是這麽幹的,慣例啊,你這不公然破壞“國際規則”嘛,幹就幹!于是李惟嶽聯合魏博節度使田悅、淄青節度使李正己、山南東道節度使梁崇義舉兵作亂。

于是唐德宗令淮南節度使李希烈出兵平叛,李希烈確實很牛,不到一個月就幹掉了梁崇義。

可是唐德宗的慶功酒還沒喝到嘴邊,就又得到一條驚人的消息:李希烈企圖吞並梁崇義的地盤。

按下葫蘆起了瓢,這特麽什麽人呐!于是戰火越燒越旺。

建中三年(782年),幽州節、成德、淄青,四鎮節度使仿照“戰國七雄”的慣例“四鎮相王”,田悅稱魏王、王武俊稱趙王(殺李惟嶽取而代之),朱滔稱冀王、李納稱齊王。四人自稱“寡人”,各設官職,大封百官,拿大唐帝國當空氣的架勢。

不久,李希烈在四人的慫恿下稱帝了,建國號“楚”。

事件越鬧越大,唐德宗火了:你們割據已經很過分了,這會兒居然稱王?稱王還不過瘾,又稱帝了?征調泾原兵馬,往死裏磕!

于是泾原節度使姚令言率領他的兵馬從泾州出發,途經長安奔赴前線。

泾原兵最早是由“大唐第一先鋒官”李嗣業從安西、北庭帶出來的參加平定安史之亂的勤王兵,這支隊伍打遍北方戰區,屢立奇功。

長期的漂泊塑造了泾原兵頑強的作風,也讓這支隊伍注入了桀骜不馴的風格,十幾年間士兵嘩變屢屢發生,節度使都被幹掉了幾任。

按照慣例,泾原兵經過長安時,皇帝要予以“慰勞”,所謂慰勞無非是賞賜財寶、酒食,在做一些承諾,以激勵士氣。

然而,唐德宗似乎忘記了那年頭士兵們的訴求,居然忘了賞賜,僅僅派使者去城外賜了一頓酒食。而使者也似乎沒拿這支隊伍當回事,所賞賜的酒食粗劣不堪。

士兵們火了:這是要幹哈啊?太不那咱當人了!老子是泾原兵啊,你們不給咱就搶!

于是震驚天下的“泾原兵變”爆發了,他們調轉槍口對長安發起了進攻。

唐德宗大驚失色,一面派人送來財寶企圖亡羊補牢,一面召集神策軍保衛長安。然而,士兵們的火一旦點起來就熄滅不掉了,更讓人驚掉下巴的是,數萬人編制的神策軍竟然是到位了三四百人。

一頓飯引發滔天大禍,數千泾原兵竟然輕松攻克長安,打進皇宮,唐德宗倉惶出逃至奉天避難,成了既唐玄宗、唐代宗之後的第三位失國皇帝。

士兵們劫掠夠了,頭腦也冷靜下來:接下來該幹啥?總不能當山匪去吧?

節度使姚令言心一橫,反正沒有回頭路了,咱自己擁立皇帝,前太尉朱泚在長安,咱請他出山。

這位朱泚就是幽州節度使朱滔的哥哥、前任幽州節度使。當初哥倆殺了李懷仙,幫朱希彩當上幽州節度使。後來朱希彩被殺,朱泚取而代之。

朱泚跟河朔三鎮的節度使們不同,他帶頭勤王、奉诏,將朝廷感動得眼淚嘩嘩的。後來朱泚被弟弟朱滔做局,在入朝是被奪了節度使之位,朱泚只好留在朝廷任職,兼任泾原節度使。

朱滔舉兵後,唐德宗擔心朱泚會跟著作亂,便免去朱泚泾原節度使之職,提拔爲太尉,懸挂起來。

朱泚那叫一個窩火,俺對朝廷忠心耿耿,朝廷卻對我這麽薄涼,既然如此也就別怪我了。于是在亂兵的支持下,他在長安稱帝了,建國號“秦”。

這就是亂糟糟的“二帝四王之亂”,“二帝”就是指李希烈、朱泚,“四王”就是指朱滔、王武俊、李納、田悅。

唐德宗原以爲一巴掌就能拍死李惟嶽,卻不料被四王反抽得鼻青臉腫。臉上的腫塊還沒消失,又來了個“四鎮相王”和李希烈稱帝。李希烈的火沒被撲滅,“消防員”泾原兵又反了,朱泚稱帝了,他自己反而成了乞丐。

從來沒見過這麽刺激的事,也沒見過這麽倒黴的皇帝,他每次撲向大火的原來都不是水,而是油!

這還不算完,後來負責平叛的朔方節度使李懷光又反了,唐德宗又被迫流亡到梁州。虧得大唐又天降神人,李晟力挽狂瀾再造大唐,這才又讓大唐帝國續命一百二十年。

唐德宗在懸崖邊上走了一遭,從此再也不敢提“削藩”的事,大唐進入“帶瘤生存”的階段。

毫無疑問,大唐要想避免滅亡,就必須削藩,唐德宗的思路沒任何問題。可是結果爲何這麽糟糕呢?有辦法避免嗎?

如果僅看過程,似乎唐德宗太倒黴,很多事件有偶然性,屬于操作不當,完全可以避免,事實爲證:

其一,李希烈本來可以不反。因爲他是唐德宗親手提拔起來的心腹,只是野心大了點,如果采取懷柔一點的政策,滿足他的一些願望就能避免將他推到河朔三鎮那一邊。

其二,李希烈本來很快可以平定。在平定李希烈的初期戰事還算順利,後來朝廷幹預不當,導致全面失利。如果時光倒流,完全可以避免。

其三,泾原兵變更不應該發生。事實上泾原兵變不是有預謀的行動,是唐德宗的一時疏忽,以及使者的處置不當,才催生的意外事件。

其四,朱泚之亂還可以避免。當初就不該粗暴地將朱泚、朱滔劃歸一類,或者在唐德宗逃離長安的時候將他帶走,或者處理掉。

沒錯,這些事件似乎都是偶然,都可以避免,可問題是,這麽多偶然疊加在一起,您還能說它是偶然嗎?

我們再向後延伸,唐憲宗、唐武宗多牛,削藩大業幾乎成功了,藩鎮爲何又死灰複燃了呢?還是偶然嗎?

有人認爲,“藩鎮”的厲害之處根本在于“割據”,他們擁有了獨立財政權、人事權、軍事權,成了第二朝廷,所以割不動。

如果您這麽想,我就想問:西漢有藩鎮,西晉也有藩鎮,明初也有藩鎮,爲何都被割掉了?爲何唐德一百多年都沒辦法?

這就是問題的核心,唐朝藩鎮的厲害之處根本不在于他們有獨立的權力,而是有政治基礎,即他們已經成了庶族階級的根,成爲庶族集團對抗以朝廷爲中心的豪族集團的根據地。

唐朝是以豪門集團爲基礎的政權,豪門大族享有特權,他們從生下來就比庶族階級高若幹等。讀什麽學校、獲得什麽待遇、將來當多大的管、跟什麽樣的家族通婚,一切都由姓氏所決定。

庶族階級呢?他們只能通過科舉考試謀求出路,相當擁擠,而且不是主流,像張九齡這樣的人生實在是鳳毛麟角。

自從唐玄宗時期,實行藩鎮士兵、將領本地化的政策之後,藩鎮就成了庶族階級謀求個人發展的孳生地。如果您仔細研究唐玄宗時期的將領就會發現,他們都是世代服務于藩鎮的本地豪族。

隨著朝廷阻斷藩鎮將領進入朝廷高層的途徑被阻斷,藩鎮的離心力越來越強。同時,那些進仕不能的讀書人也只好委身于藩鎮,這讓藩鎮人才濟濟,逐漸形成了強大庶族階級政權。

所以,唐朝朝廷與藩鎮的矛盾,其實質是豪門集團與庶族集團的矛盾,是兩大階級的矛盾,除非朝廷能將庶族階級消滅了,否則不可能完成削藩大業。

庶族階級能消滅嗎?不可能的,庶族階級取代豪族階級是曆史發展的去世,是社會進步的必然要求。

我們再反過來看西漢、西晉、明初,那些割據藩鎮有這個基礎嗎?沒有,他們只是諸侯王個人與朝廷的對抗,一個缺乏廣大政治基礎的個人,注定是要失敗的。

所以,我很悲觀地認爲,不是唐德宗個人無能,哪怕他三頭六臂,他也沒辦法避免“奉天之難”的發生。

除非他揮刀自宮,廢掉以豪門集團爲基礎的政治架構。但如此一來,大唐不就亡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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