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治通鑒》661:對比侯景的勝利與梁武帝的失敗,思考幾點

花言大帥 2024-05-04 18:46:49

學習內容:

侯景擴張,奪取三吳地區

蕭衍受餓積郁而亡,侯景立蕭綱爲帝

【原文】

戊午,南康王會理與羊鴉仁、趙伯超等進營于東府城北,約夜渡軍。既而鴉仁等曉猶未至,景衆覺之。營未立,景使宋子仙擊之,趙伯超望風退走。會理等兵大敗,戰及溺死者五千人。景積其首于阙下,以示城中。

景又使于子悅求和,上使禦史中丞沈浚至景所。景實無去志,謂浚曰:“今天時方熱,軍未可動,乞且留京師立效。”

浚發憤責之,景不對,橫刀叱之。

浚曰:“負恩忘義,違棄詛盟,固天地所不容!沈浚五十之年,常恐不得死所,何爲以死相懼邪!”因徑去不顧。

景以其忠直,舍之。

于是景決石阙前水,百道攻城,晝夜不息。邵陵世子堅屯太陽門,終日蒱飲,不恤吏士,其書佐董勳、熊昙朗恨之。

丁卯,夜向曉,勳、昙朗于城西北樓引景衆登城,永安侯確力戰,不能卻,乃排闼入啓上雲:“城已陷。”

上安臥不動,曰:“猶可一戰乎?”

確曰:“不可。”

上歎曰:“自我得之,自我失之,亦複何恨!”因謂確曰:“汝速去,語汝父,勿以二宮爲念。”因使慰勞在外諸軍。

俄而景遣王偉入文德殿奉谒,上命褰簾開戶引偉入,偉拜呈景啓,稱:“爲奸佞所蔽,領衆入朝,驚動聖躬,今詣阙待罪。”

上問:“景何在?可召來。”

景入見于太極東堂,以甲士五百人自衛。景稽颡殿下,典儀引就三公榻。

上神色不變,問曰:“卿在軍中日久,無乃爲勞?”景不敢仰視,汗流被面。

又曰:“卿何州人,而敢至此,妻子猶在北邪?”景皆不能對。

任約從旁代對曰:“臣景妻子皆爲高氏所屠,唯以一身歸陛下。”

上又問:“初渡江有幾人?”

景曰:“千人。”

“圍台城幾人?”

曰:“十萬。”

“今有幾人?”

曰:“率土之內,莫非己有。”上俯首不言。

景複至永福省見太子,太子亦無懼容。侍衛皆驚散,唯中庶子徐摛、通事舍人陳郡殷不害側侍。

摛謂景曰:“侯王當以禮見,何得如此!”景乃拜。太子與言,又不能對。

景退,謂其廂公王僧貴曰:“吾常跨鞍對陳,矢刃交下,而意氣安緩,了無怖心。今見蕭公,使人自懾,豈非天威難犯!吾不可以再見之。”

于是悉撤兩宮侍衛,縱兵掠乘輿、服禦、宮人皆盡。收朝士、王侯送永福省,使王偉守武德殿,于子悅屯太極東堂。矯诏大赦,自加大都督中外諸軍、錄尚書事。

建康士民逃難四出。太子洗馬蕭允至京口,端居不行,曰:“死生有命,如何可逃!禍之所來,皆生于利。苟不求利,禍從何生!”

己巳,景遣石城公大款以诏命解外援軍。

柳仲禮召諸將議之,邵陵王綸曰:“今日之命,委之將軍。”仲禮熟視不對。

裴之高、王僧辯曰:“將軍擁衆百萬,致宮阙淪沒,正當悉力決戰,何所多言!”仲禮竟無一言,諸軍乃隨方各散。

南兖州刺史臨成公大連、湘東世子方等、鄱陽世子嗣、北兖州刺史湘潭侯退、吳郡太守袁君正、晉陵太守陸經等各還本鎮。君正,昂之子也。邵陵王綸奔會稽。

仲禮及弟敬禮、羊鴉仁、王僧辯、趙伯超並開營降,軍士莫不歎憤。仲禮等入城,先拜景而後見上,上不與言。

仲禮見父津,津恸哭曰:“汝非我子,何勞相見!”

湘東王繹使全威將軍會稽王琳送米二十萬石以饋軍,至姑孰,聞台城陷,沉米于江而還。

景命燒台內積屍,病笃未絕者,亦聚而焚之。

庚午,诏征鎮牧守可複本任。景留柳敬禮、羊鴉仁,而遣柳仲禮歸司州,王僧辯歸竟陵。

初,臨賀王正德與景約,平城之日,不得全二宮。及城開,正德帥衆揮刀欲入,景先使其徒守門,故正德不果入。景更以正德爲侍中、大司馬,百官皆複舊職。正德入見上,拜且泣。上曰:“啜其泣矣,何嗟及矣!”

秦郡、陽平、盱眙三郡皆降景,景改陽平爲北滄州,改秦郡爲西兖州。

東徐州刺史湛海珍、北青州刺史王奉伯,並以地降東魏。青州刺史明少遐、山陽太守蕭鄰棄城走,東魏據其地。

侯景以儀同三司蕭邕爲南徐州刺史,代西昌侯淵藻鎮京口。又遣其將徐相攻晉陵,陸經以郡降之。

初,上以河東王譽爲湘州刺史,徙湘州刺史張缵爲雍州刺史,代嶽陽王詧。

缵恃其才望,輕譽少年,迎候有阙。譽至,檢括州府付度事,留缵不遣。聞侯景作亂,頗陵蹙缵。缵恐爲所害,輕舟夜遁,將之雍部,複慮詧拒之。缵與湘東王繹有舊,欲因之以殺譽兄弟,乃如江陵。及台城陷,諸王各還州鎮,譽自湖口歸湘州。桂陽王慥以荊州督府留軍江陵,欲待繹至拜谒,乃還信州。

缵遺繹書曰:“河東戴樯上水,欲襲江陵,嶽陽在雍,共謀不逞。”

江陵遊軍主朱榮亦遣使告繹雲:“桂陽留此,欲應譽、詧。”繹懼,鑿船,沉米,斬纜,自蠻中步道馳歸江陵,囚慥,殺之。

侯景以前臨江太守董紹先爲江北行台,使赍上手敕,召南兖州刺史南康王會理。壬午,紹先至廣陵,衆不滿二百,皆積日饑疲。

會理士馬甚盛,僚佐說會理曰:“景已陷京邑,欲先除諸藩,然後篡位。若四方拒絕,立當潰敗,奈何委全州之地以資寇手?不如殺紹先,發兵固守,與魏連和,以待其變。”

會理素懦,即以城授之。紹先既入,衆莫敢動。會理弟通理請先還建康,謂其姊曰:“事既如此,豈可阖家受斃!前途亦思立效,但未知天命如何耳。”

紹先悉收廣陵文武、部曲、铠仗、金帛,遣會理單馬還建康。

湘潭侯退與北兖州刺史定襄侯祗出奔東魏。侯景以蕭弄璋爲北兖州刺史,州民發兵拒之。景遣直1將軍羊海將兵助之。海以其衆降東魏,東魏遂據淮陰。祗,偉之子也。

癸未,侯景遣于子悅等將羸兵數百東略吳郡。新城戍主戴僧逖有精甲五千,說太守袁君正曰:“賊今乏食,台中所得,不支一旬。若閉關拒守,立可餓死。”

土豪陸映公等恐不能勝而資産被掠,皆勸君正迎之。君正素怯,載米及牛酒郊迎。子悅執君正,掠奪財物、子女,東人皆立堡拒之。

景又以任約爲南道行台,鎮姑孰。

夏四月,湘東世子方等至江陵,湘東王繹始知台城不守,命于江陵四旁七裏樹木爲柵,掘塹三重而守之。

東魏高嶽等攻魏颍川,不克。大將軍澄益兵助之,道路相繼,逾年猶不下。山鹿忠武公劉豐生建策,堰洧水以灌之,城多崩頹,嶽悉衆分休叠進。王思政身當矢石,與士卒同勞苦。城中泉湧,懸釜而炊。

太師泰遣大將軍趙貴督東南諸州兵救之,自長社以北,皆爲陂澤,兵至穰,不得前。東魏使善射者乘大艦臨城射之,城垂陷。燕郡景惠公慕容紹宗與劉豐生臨堰視之,見東北塵起,同入艦坐避之。俄而暴風至,遠近晦冥,纜斷,飄船徑向城。城上人以長鈎牽船,弓弩亂發,紹宗赴水溺死,豐生遊上,向土山,城上人射殺之。

甲辰,東魏進大將軍勃海王澄位相國,封齊王,加殊禮。

丁未,澄入朝于邺,固辭,不許。澄召將佐密議之,皆勸澄宜膺朝命,獨散騎常侍陳元康以爲未可,澄由是嫌之。崔暹乃薦陸元規爲大行台郎以分元康之權。

湘東王繹之入援也,令所督諸州皆發兵。雍州刺史嶽陽王詧遣府司馬劉方貴將兵出漢口。繹召詧使自行,詧不從。

方貴潛與繹相知,謀襲襄陽,未發。會詧以他事召方貴,方貴以爲謀泄,遂據樊城拒命,詧遣軍攻之。繹厚資遣張缵使赴鎮。缵至大堤,詧已拔樊城,斬方貴。缵至襄陽,詧推遷未去,但以城西白馬寺處之。詧猶總軍府之政,聞台城陷,遂不受代。

助防杜岸绐缵曰:“觀嶽陽勢不容使君,不如且往西山以避禍。”岸既襄陽豪族,兄弟九人,皆以骁勇著名。缵乃與岸結盟,著婦人衣,乘青布輿,逃入西山。詧使岸將兵追擒之。缵乞爲沙門,更名法缵,詧許之。

荊州長史王沖等上箋于湘東王繹,請以太尉、都督中外諸軍事承制主盟,繹不許。丙辰,又請以司空主盟,亦不許。

上雖外爲侯景所制,而內甚不平。景欲以宋子仙爲司空,上曰:“調和陰陽,安用此物!”

景又請以其黨二人爲便殿主帥,上不許。景不能強,心甚憚之。

太子入,泣谏,上曰:“誰令汝來!若社稷有靈,猶當克複。如其不然,何事流涕!”

景使其軍士入直省中,或驅驢馬,帶弓刀,出入宮庭。上怪而問之,直將軍周石珍對曰:“侯丞相甲士。”

上大怒,叱石珍曰:“是侯景,何謂丞相!”左右皆懼。

是後上所求多不遂志,飲膳亦爲所裁節,憂憤成疾。太子以幼子大圜屬湘東王繹,並剪爪發以寄之。

五月丙辰,上臥淨居殿,口苦,索蜜不得,再曰“荷!荷!”遂殂,年八十六。

景秘不發喪,遷殡于昭陽殿,迎太子于永福省,使如常入朝。王偉、陳慶皆侍太子,太子嗚咽流涕,不敢泄聲,殿外文武皆莫之知。

東魏高嶽既失慕容紹宗等,志氣沮喪,不敢複逼長社城。

陳元康言于大將軍澄曰:“王自輔政以來,未有殊功。雖破侯景,本非外賊。今颍川垂陷,願王自以爲功。”澄從之。

戊寅,自將步騎十萬攻長社,親臨作堰。堰三決,澄怒,推負土者及囊並塞之。

辛巳,發高祖喪,升梓宮于太極殿。是日,太子即皇帝位,大赦。侯景出屯朝堂,分兵守衛。

壬午,诏北人在南爲奴婢者,皆免之,所免萬計。景或更加超擢,冀收其力。

高祖之末,建康士民服食、器用,爭尚豪華,糧無半年之儲,常資四方委輸。自景作亂,道路斷絕,數月之間,人至相食,猶不免餓死,存者百無一二。貴戚、豪族皆自出采稆。填委溝壑,不可勝紀。

癸未,景遣儀同三司來亮入宛陵,宣城太守楊白華誘而斬之。

甲申,景遣其將李賢明攻之,不克。景又遣中軍侯子鑒入吳郡,以廂公蘇單于爲吳郡太守,遣儀同宋子仙等將兵東屯錢塘,新城戍主戴僧逖拒之。

禦史中丞沈浚避難東歸,至吳興,太守張嵊與之合謀,舉兵討景。嵊,稷之子也。東揚州刺史臨城公大連,亦據州不受景命。景號令所行,唯吳郡以西、南陵以北而已。

魏诏:“太和中代人改姓者皆複其舊。”六月丙戌,以南康王會理爲侍中、司空。

丁亥,立宣城王大器爲皇太子。

初,侯景將使太常卿南陽劉之遴授臨賀王正德玺绶,之遴剃發僧服而逃之。之遴博學能文,嘗爲湘東王繹長史。將歸江陵,繹素嫉其才。己醜,之遴至夏口,繹密送藥殺之,而自爲志銘,厚其赙贈。

壬辰,封皇子大心爲尋陽王,大款爲江陵王,大臨爲南海王,大連爲南郡王,大春爲安陸王,大成爲山陽王,大封爲宜都王。

【原文華譯】

1 三月三日,南康王蕭會理與羊鴉仁、趙伯超等進營于東府城北,約定夜裏渡過秦淮河。但是,等到天亮,羊鴉仁等還未抵達。侯景的部隊已經察覺。勤王軍紮營還未完成,侯景派宋子仙攻擊,趙伯超望風退走。蕭會理等兵大敗,戰死及溺死者五千人。侯景把首級堆積在宮城門前,向城內示威。

侯景又派于子悅求和,皇帝派禦史中丞沈浚到侯景處。侯景根本沒有要走的意思,對沈浚說:“現在天熱,軍隊不方便行動,乞請留在京師立功報效。”

沈浚憤怒地斥責,侯景不回答,橫刀呵斥他。

沈浚說:“負恩忘義,叛盟背誓,天地不容!我五十歲了,經常擔心自己不能死得其所,你何必要用死來嚇唬我!”轉頭就走,也不回頭。侯景以其忠直,放他回去。

于是侯景掘開玄武湖水灌城,百道進攻,晝夜不息。邵陵王世子蕭堅屯駐太陽門,終日賭博飲酒,也不體恤吏士,他的書佐董勳、熊昙朗非常恨他。

三月十二日,黎明前的黑夜,董勳、熊昙朗于城西北樓引侯景部衆登城,永安侯蕭確力戰,不能擊退,于是闖進後宮,啓奏皇帝說:“城已陷。”

皇帝安臥不動,問:“還能一戰嗎?”

回答:“不能。”

皇帝歎息說:“天下由我所得,又從我手中失去,又有何恨!”然後對蕭確說:“你快走,告訴你父親,不要以二宮爲念。”並派他慰勞在外諸軍。

過了一會兒,侯景派王偉入文德殿谒見,皇帝命人掀起門簾,打開戶門,引王偉入見,王偉拜呈侯景奏章,稱:“爲奸佞所蔽,領衆入朝,驚動聖躬,如今在宮門前待罪。”

皇帝問:“侯景何在?可召來。”

侯景入見于太極東堂,以甲士五百人自衛。侯景在殿下叩頭,典儀引他坐在三公席位。

皇帝神色不變,問道:“你在軍中日久,真是辛苦!”

侯景不敢仰視,汗流滿面。

皇帝又問:“你是哪個州的人,敢到這裏來,妻子兒女還在北方嗎?”侯景還是說不出話。

任約在旁邊代他回答說:“臣的妻子都被高氏所屠殺,唯以一身歸陛下。”

皇帝又問:“初渡江有幾人?”

侯景說:“一千人。”

“圍宮城幾人?”

答:“十萬。”

“如今有幾人?”

答:“率土之內,全都歸我。”

皇帝低頭不言。

侯景又到永福省見太子,太子也面無懼容。侍衛都驚散,唯有中庶子徐摛,通事舍人、陳郡人殷不害侍奉在側。

徐摛對侯景說:“侯王當以禮見,怎能如此!”

侯景于是跪拜。太子與他說話,他又不能回答。

侯景退下,對他的廂公(侯景的親貴官員稱左右廂公)王僧貴說:“我經常跨鞍對陣,刀箭交下,而心緒平穩如常,了無懼心。如今見蕭公,讓人震懾,這豈不是天威難犯!我不可以再見他們。”

于是撤除全部兩宮侍衛,縱兵搶掠皇帝乘輿、服禦、宮女,全部搶光。逮捕朝士、王侯,關押在永福省,命王偉守武德殿,于子悅屯駐太極東堂。矯诏大赦,加授自己爲大都督中外諸軍、錄尚書事。

建康士民逃難四出。太子洗馬蕭允到了京口,留下來不再前行,說:“死生有命,如何可逃!禍之所來,皆生于利;我不求利,禍從何生!”

三月十四日,侯景派石城公蕭大款以诏書下令城外援軍解散。

柳仲禮召諸將商議,邵陵王蕭綸說:“今日之事,全由將軍做主。”

柳仲禮兩眼怔怔地看著他,不發一言。

裴之高、王僧辯說:“將軍擁衆百萬,致宮阙淪沒,正當悉力決戰,何必多言!”

柳仲禮竟還是不說話,諸軍于是各自拔營撤退,回自己基地。南兖州刺史、臨成公蕭大連,湘東世子蕭方等,鄱陽世子蕭嗣,北兖州刺史、湘潭侯蕭退,吳郡太守袁君正,晉陵太守陸經等各還本鎮。袁君正,是袁昂之子。邵陵王蕭綸奔往會稽。

柳仲禮及弟弟柳敬禮、羊鴉仁、王僧辯、趙伯超都開營投降,軍士無不歎憤。柳仲禮等入城,先拜侯景,然後見皇帝;皇帝不和他說話。柳仲禮見父親柳津,柳津恸哭說:“你不是我的兒子,何必相見!”

湘東王蕭繹派全威將軍、會稽人王琳送米二十萬石以供應勤王軍,到了姑孰,聽聞宮城陷落,將米沉入江中,返還。

侯景命令燒宮城內積屍,病重沒死的,也聚在一起焚爲灰燼。

三月十五日,皇帝下诏,各地征將軍、鎮將軍、州牧、郡守可各回本任。侯景留下柳敬禮、羊鴉仁,而派柳仲禮回司州,王僧辯回竟陵。

當初,臨賀王蕭正德與侯景約定,平城之日,不能留下皇帝和太子性命。等到宮城打開,蕭正德率衆揮刀欲入,侯景先派他的人守門,所以蕭正德不能進入。侯景又任命蕭正德爲侍中、大司馬,百官全部恢複舊職。

蕭正德入宮見皇帝,跪拜哭泣。皇帝說:“啜其泣矣,何嗟及矣!”

秦郡、陽平、盱眙三郡都投降侯景,侯景改陽平爲北滄州,改秦郡爲西兖州。

2 東徐州刺史湛海珍、北青州刺史王奉伯、淮陽太守王瑜,都獻出土地,投降東魏。青州刺史明少遐、山陽太守蕭鄰棄城逃走,東魏占領了他們的地盤。

3 侯景任命儀同三司蕭邕爲南徐州刺史,代西昌侯蕭淵藻鎮守京口。又派他的部將徐相攻打晉陵,晉陵太守陸經獻出本郡投降。

4 當初,皇帝任命河東王蕭譽爲湘州刺史,改任湘州刺史張缵爲雍州刺史,接替嶽陽王蕭詧。張缵仗恃自己的才望,輕視蕭譽只是一個少年,迎接招待不周。蕭譽到了之後,檢查州府各項交接工作,扣留張缵,不讓他離開;

不久,聽聞侯景作亂,更加欺侮張缵。張缵擔心自己被他所害,輕舟夜遁,准備去雍州,又擔心蕭詧拒絕他。張缵與湘東王蕭繹有舊交,想要利用他殺蕭譽、蕭詧兄弟,于是進入江陵。等到宮城陷落,諸王各還州鎮,蕭譽從湖口回湘州。桂陽王蕭慥因荊州督府在江陵,就留下不走(湘東王蕭繹以荊州刺史身份都督荊州、雍州等九州,蕭慥、蕭譽、蕭詧都是他的部下),想要等蕭繹到了之後拜谒,然後再回信州。

張缵寫信給蕭繹說:“河東王蕭譽揚帆西上,想要襲擊江陵,嶽陽王蕭詧在雍州,共謀不逞。”

江陵遊軍主朱榮也遣使告訴蕭繹說:“桂陽王蕭慥留在此地,准備響應蕭譽、蕭詧。”蕭繹懼怕,鑿沉船只,將米沉入江中,斬斷纜繩,從蠻夷地區步道馳歸江陵,囚禁蕭慥並殺了他。

【柏楊注】

蕭慥,是蕭融的孫兒;蕭融,是蕭衍的老弟;參考公元500年10月。蕭譽、蕭詧,是故太子(昭明太子)蕭統的兒子。三人都是蕭繹的侄兒。首都建康淪陷之後,南梁帝國皇族,在張缵挑撥下掀起自相殘殺的序幕,而由蕭繹扮演主角。這場悲劇直到公元555年12月主角倒斃爲止,曆時七年。

侯景任命前臨江太守董紹先爲江北行台,命他攜帶皇帝手敕,召南兖州刺史南康王蕭會理。三月二十七日,董紹先抵達廣陵,部衆不滿二百人,都已多日饑餓疲憊。

蕭會理士馬甚盛,僚佐們建議蕭會理說:“侯景已攻陷京邑,如今是想要先鏟除諸藩王,然後篡位。如果四方拒絕,他立當潰敗,奈何委全州之地以資助敵寇!不如殺董紹先,發兵固守,與魏國聯合,以待其變。”

蕭會理一向懦弱,即刻把城池交出。董紹先既入,衆人都不敢動。蕭會理的弟弟蕭通理請求先回建康,對他的姐姐說:“事既如此,豈可全家受斃!將來總要報效國家,只是不知天命如何。”

董紹先接收廣陵全部文武部曲、铠甲、武器、金帛,派蕭會理單馬回建康。

5 湘潭侯蕭退與北兖州刺史、定襄侯蕭祗出奔東魏。侯景任命蕭弄璋爲北兖州刺史,州民發兵拒絕他入境;侯景派直閣將軍羊海將兵協助,羊海帶著部衆投降東魏,東魏于是占據淮陰。蕭祗,是蕭偉之子。

6 三月二十八日,侯景派于子悅等帶著老弱殘兵數百人向東,攻略吳郡。新城戍主戴僧逷有精甲五千,對太守袁君正說:“賊軍如今缺糧,在宮城中所得,不夠支持十天。如果閉關拒守,立可等待他們餓死。”

土豪陸映公等擔心不能取勝,而自家資産被搶掠,都勸袁君正迎接。袁君正一向怯懦,載著米、牛、酒到郊外迎接。于子悅逮捕袁君正,掠奪財物、子女。東部的人全都建立堡壘,阻擋他。

侯景又任命任約爲南道行台,鎮守姑孰。

7 夏,四月,湘東世子蕭方等抵達江陵,湘東王蕭繹才知道宮城失守,下令于江陵四旁七裏豎立木柵工事,掘塹三重,固守。

8 東魏太尉高嶽等攻打西魏颍川,不能攻克。大將軍高澄部隊增兵助戰,道路上援軍絡繹不絕,過了一年,還是攻不下來。山鹿忠武公劉豐生獻策,在洧水築堰壩灌城,城牆很多地方崩壞,高嶽全軍輪流休息,連續進攻。西魏軍統帥王思政親身冒著箭雨飛石,與士卒同勞共苦,城中泉水湧出,爐竈都要懸挂起來,才能煮飯。

西魏太師宇文泰派大將軍趙貴督東南諸州軍隊救援,自長社以北,一片汪洋,援兵到了穰城,無法前進。東魏軍派神箭手乘大艦靠近城牆射擊,城池眼看就要陷落,燕郡景惠公慕容紹宗與劉豐生登上堰壩觀察,見東北塵起,一起上艦躲避。一會兒,刮起暴風,遠近昏暗,纜繩被吹斷,船徑直漂向城牆。城牆上的西魏軍以長鈎牽住大船,弓弩亂發,慕容紹宗投水溺死,劉豐生遊向土山,城牆上的人將他射殺。

9 四月十九日,東魏進大將軍、勃海王高澄爲相國,封齊王,加授特殊禮遇。

四月二十二日,高澄到邺城朝見,堅決推辭。皇帝不許。高澄召將佐密議,都勸高澄接受,獨散騎常侍陳元康認爲不可,高澄由此厭惡他。崔暹于是舉薦陸元規爲大行台郎,以分陳元康之權。

10 湘東王蕭繹當初入援京師時,令所督各州都發兵,雍州刺史、嶽陽王蕭詧派府司馬劉方貴率軍從漢口出發;蕭繹召蕭詧,要他親自來,蕭詧不從。

劉方貴暗中與蕭繹相結,密謀回師襲擊襄陽,還未發動。正巧蕭詧因爲其他事召劉方貴,劉方貴以爲陰謀泄露,于是占據樊城拒命,蕭詧派軍攻城。蕭繹厚厚地資助張缵,讓他前往襄陽上任,張缵走到大堤,蕭詧已攻拔樊城,斬劉方貴。張缵到了襄陽,蕭詧推托拖延不走,只給張缵安排城西白馬寺暫住。蕭詧仍舊總管軍府之政,接著聽聞宮城陷落,于是拒絕接受張缵替代他的職位。

助防杜岸誘騙張缵說:“看來嶽陽王(蕭詧)容不下你,不如且前往西山以避禍。”

杜岸是襄陽豪族,兄弟九人,都以骁勇著名。張缵于是與杜岸結盟,穿著婦人衣服,乘坐青布小轎,逃入西山。蕭詧派杜岸將兵追擊,將他生擒,張缵乞請出家當和尚,更名爲法缵,蕭詧批准。

11 荊州長史王沖等上書給湘東王蕭繹,請他以太尉、都督中外諸軍事的名義,承制行使皇帝職權,主持會盟,蕭繹不許。五月二日,又請以司空身份主持會盟,也不許。

12 南梁皇帝雖然表面上受侯景所制,但是內心非常不平。侯景想要任命宋子仙爲司空,皇帝說:“三公調和陰陽,豈能用這種東西!”

侯景又請示以他的黨羽二人爲便殿主帥,皇帝不許。侯景不能強迫皇帝,心中十分忌憚他。

太子入宮,哭泣進谏,皇帝說:“誰讓你來!如果社稷有靈,就應當光複;如其不然,哭有什麽用!”

侯景派他的軍士到宮省中值班,有的驅趕驢馬,帶著弓刀,出入宮庭,皇帝覺得奇怪,問是什麽人,直閣將軍周石珍回答說:“侯丞相甲士。”

皇帝大怒,呵斥周石珍說:“是侯景,什麽丞相!”左右皆懼。

之後,皇帝所要求的東西大多得不到滿足,飲食也被裁節,憂憤成疾。太子把自己的幼子蕭大圜托孤給湘東王蕭繹,並剪下指甲和頭發寄給他。

五月二日,皇帝躺在淨居殿,口苦,要蜂蜜,沒人給他,喊了兩聲:“嗬!嗬!”于是崩殂。年八十六歲。

侯景秘不發喪,把靈柩遷到昭陽殿,迎太子于永福省,命他如常入朝。王偉、陳慶都侍奉太子,太子嗚咽流涕,不敢發出聲音,殿外文武官員都不知道皇帝已經死了。

13東魏高嶽既損失了慕容紹宗等,志氣沮喪,不敢再進逼長社城。

陳元康對大將軍高澄說:“大王自輔政以來,沒有特殊功勳。雖然擊破侯景,但他本來不是外賊。如今颍川馬上就要陷落,願大王親自出戰,領下這份功勞。”

高澄聽從,五月二十四日,親自將步騎兵十萬人攻長社,親自監督興築洧水堰壩。堰壩三次潰決,高澄怒,把背土的士卒連著土囊一起推下去堵塞決口。

14 五月二十七日,南梁爲高祖蕭衍發喪,把靈柩擡到太極殿。當天,太子即皇帝位,大赦。侯景屯駐在朝堂,分兵守衛。

15 五月二十八日,南梁朝廷下诏,北方人在南方做奴婢的,全部免除奴籍爲平民,獲免的人數以萬計。侯景在其中更破格提拔一些人,希望能得到他們的擁護助力。

高祖末年,建康士民衣服、飲食、器用,爭相攀比豪華,糧食儲備不足半年,常靠四方運輸。自侯景作亂,道路斷絕,數月之間,發展到人相食,仍不免于餓死,生存下來的人不到百分之一二。貴戚、豪族都親自出城采野菜,倒閉在溝壑中的,不可勝計。

五月二十九日,侯景派儀同三司來亮前往接收宛陵,宣城太守楊白華誘捕他,將他斬首。五月三十日,侯景派部將李賢明進攻,不能攻克。侯景又派中軍侯子鑒進入吳郡,任命廂公蘇單于爲吳郡太守,派儀同宋子仙等將兵向東,屯駐錢塘,新城戍主戴僧逷占據本縣拒擋。

禦史中丞沈浚避難東歸,到了吳興,太守張嵊與他合謀,舉兵討伐侯景。張嵊,是張稷之子。東揚州刺史、臨城公蕭大連,也占據本州,不接受侯景命令。侯景號令所行,只有吳郡以西、南陵以北而已。

16 西魏朝廷下诏:“太和年間鮮卑人改用漢姓的,都恢複原來的姓氏。”

17 六月二日,南梁朝廷任命南康王蕭會理爲侍中、司空。

18 六月三日,立宣城王蕭大器爲皇太子。

19 當初,侯景准備派太常卿、南陽人劉之遴前往授給臨賀王蕭正德皇帝玺绶,劉之遴剃光頭發,穿上僧服逃走。劉之遴博學能文,曾經擔任湘東王蕭繹的長史,于是前往投奔江陵,但蕭繹一向嫉妒他的才華。六月五日,劉之遴走到夏口,蕭繹秘密送藥將他毒殺,而後又親自爲他撰寫墓志銘,厚厚地撫恤饋贈他的家屬。

20 六月八日,南梁封皇子蕭大心爲尋陽王,蕭大款爲江陵王,蕭大臨爲南海王,蕭大連爲南郡王,蕭大春爲安陸王,蕭大成爲山陽王,蕭大封爲宜都王。

【學以致用】

從侯景叛變東魏,到此時的梁武帝去世,來對比思考下侯景的勝利與梁武帝的失敗

01,關于侯景的勝利

1,運氣好

這是從大勢角度看的,恰好就遇到了此年齡段的梁武帝,思維鈍化,治理結構腐朽,人才凋零,小人當道

同時,運氣當中也有他個人的實力

比如,他很清楚自己想要什麽,他是要當老大的

比如,他是兩邊下注,西魏,南梁同時進行,甚至又反過來與東魏的元善見表達自己的態度,這一點說明他是有點能力的

2,能用人,行動快

身邊有一個軍事王偉,給到一個關鍵性戰略,用閃電戰的方式直接拿下宮城,控制皇帝。

同時又以和談的方式麻痹對方,恢複己方戰力

人用對了,戰略方向對了,成功概率就很高

3,侯景個人性格對于對手南梁來講,更具優勢,因爲足夠無恥,沒有弱點。

他這個特征在西魏就是個弱勢,被對方一眼就看破

可是到了南梁這裏卻成爲了優勢,因爲對手更弱。

4,行動上簡單粗暴,速度快

比如分錢,又快又狠

效果就是從渡江時的幾千人隊伍,發展到“率土之內,莫非己有”

上又問:“初渡江有幾人?”

景曰:“千人。”

“圍台城幾人?”

曰:“十萬。”

“今有幾人?”

曰:“率土之內,莫非己有。”上俯首不言。

5,所有人的利益,上下一致。

侯景的這種遭遇,與很多中小民營企業很相似

從原單位出來創業,市場中夾縫生存,困難重重

這個時候需要敢於分錢,敢於用人,能夠納谏,膽子大

用分錢的機制,來激發所有人的欲望,同時確保所有人的思想與公司整體利益保持一致。

爲什麽要重點強調分錢呢?

因爲你給錢給少了,你講的話沒人聽。講的理念,文化,願景,別人也就給點面子配合一下。別人跟著你拿3千和拿3萬,對待你講的同一句話,相信程度與執行程度完全不一樣。

曾經有個客戶說我創業10年了,爲什麽公司還是這麽小? 本質上是分配機制不夠科學。

02, 關于蕭衍的失敗

蕭衍的失敗,不是因爲對手太強,而是己方太差

看似是小人當道,但本質原因還是蕭衍本人身上

像朱異這種人,每個老板都可能遇到,不是姓朱,也會是其他某某姓

問題是這種小人,爲什麽能夠在老板身邊待那麽長時間?

這就是領導者專聽專信帶來的後果。

沿著這個問題還可以往前推

是蕭衍的教育理念有問題

蕭衍自己個人文化水平非常高,但是

由個人的文化學識,延伸到“齊家”,延伸到“家族思想教育的體系化建設”是出了問題的

從這次侯景的叛亂當中,看看蕭衍皇家子弟們的行動力,決斷力,鬥爭思維,簡直太差了

這最少來自于兩個方面的原因

1,過度溺愛

2,缺乏訓練

蕭衍對于兄弟的溺愛,對于部分子嗣不合天道的縱容,導致他們自私自利,性格缺陷

于是景決石阙前水,百道攻城,晝夜不息。邵陵世子堅屯太陽門,終日蒱飲,不恤吏士,其書佐董勳、熊昙朗恨之。

侯景都快要把城門攻破了,再看看蕭衍的孫子蕭堅又是如何反應呢。

這種人怎麽能承擔重要崗位?怎麽教育的?

太子入,泣谏,上曰:“誰令汝來!若社稷有靈,猶當克複。如其不然,何事流涕!”

梁太子的這個行爲,給人的感覺一句話形容: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所以,對小孩,或者對家族子弟的溺愛,就會導致他們的驕縱,並且,平時的耀武揚威,到了這種生死存亡的關頭,卻容易沒得骨氣。

這種特性,在柳仲禮身上也出現了, 所以回過頭來看韋粲的選擇,推舉柳仲禮這樣一個窩囊廢當主帥,真的是說明南梁的氣數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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