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處除三害》火了,可它憑啥這樣火?
普通影迷說,這種尺度能在內地影院上映,太刺激了!
愛炫耀的影迷說,上映版有刪減,我看的點映,比你們更刺激!
閱片量較大的影迷笑了,比這尺度大的電影比比皆是,能否在影院上映重要麽?
又有逼格高的影迷說了,影片內涵豐富、隱喻滿滿,富含哲學、宗教、人性、倫理等高大上要素,萬字論文都不足以說清。
熟悉導演黃精甫的影迷又笑了,他有幾把刷子大家門清。說他小衆風格化沒問題,要說他思想內涵多麽高深,那你就想多了。
過度解讀會曲解創作者的本意,淪爲另一場YY狂歡。
那本片還有啥值得討論麽?
在我看來,還是那個問題——它憑啥這樣火?
因爲它無意中戳中了很多人的爽點。
這爽點是什麽?
其實片始陳桂林與警察慘烈肉搏、中段潛伏幹掉香港仔這兩幕雖有血腥、性虐等噱頭,但在犯罪片領域也屬司空見慣,算不上爆點。
真正讓觀衆興奮的,唯有第三幕陳桂林逐一爆頭殺教徒那場戲。
這幾分鍾才是全片的真·爽點!爽在哪兒?
1、殺惡人
有一種類型片長盛不衰,屢屢戳中觀衆的爽點,那便是——複仇片。
其要訣是:前面的鋪墊要足夠長、足夠慘,惡人要足夠狠、足夠屌,讓觀衆充分代入;後面的複仇過程也要足夠長、足夠慘,複仇者要足夠狠、足夠屌,再次讓觀衆充分代入……這樣,才能讓觀衆足夠爽、足夠解恨。
好的複仇片無不如此,樸贊郁深谙其道,複仇三部曲《我要複仇》《老男孩》《親切的金子》都堪稱範本。
香港仔與陳桂林無冤無仇,只能通過小美的悲慘遭遇加深仇恨,但這都與之後深藏不露的林祿和(尊者)那漫長的“惡”之鋪墊無法相提並論。
本片第三幕,通過X教欺騙洗腦、搜刮財物、害孩童殘廢、逼婦人自殺,進而活埋反抗者……讓觀衆代入陳桂林視角,把尊者及其跟隨者恨得牙癢癢。
這時,足夠長、足夠慘、足夠狠、足夠屌的複仇戲才適時上場。
2、以荒誕的方式殺惡人
即便符合複仇片的以上套路,這年頭也不一定能讓觀衆看過瘾,于是手刃仇敵的方式就得很講究。無非兩種:
其一、計劃周密,過程綿長而殘忍。比如《告白》《親切的金子》這一類女性複仇片。
其二、幹脆利落,人狠話不多。比如《伸冤人》《疾速追殺》這一類男性複仇片。
本片趨于第二類,陳桂林爽快、直接,一反傳統戲劇沖突慣用的那一套殺敵前長篇大論、婆婆媽媽、擺事實講道理的做法,毫不拖泥帶水,直接槍槍爆頭。
這很有點蓋·裏奇、昆丁、杜琪峰一派黑色犯罪片的風範,充滿偶然性與突發性,簡單粗暴到令觀衆愕然。
同時,導演也有意識地將過程拉長,比如給尊者九次機會卻在第三槍就爆了頭,之後大屠殺時手槍又屢次卡殼,甚至從容地坐在台邊上子彈,幾乎讓教徒們把整首歌唱完才齊活兒……
這一幕兼具了偶發性的黑色幽默與過程綿長的殘忍度,以一種荒誕的方式殺光了所有人。
3、以荒誕的方式殺路人
哪些教衆真的罪大惡極、十惡不赦麽?
從影片鋪墊來看,部分骨幹的確該死,但很多從犯與不明真相追隨者罪不至死。特別是其中還有很多手無縛雞之力的女性,照理說應該給她們一次改過自新的機會。
那爲什麽伴著歌聲將這幫手無寸鐵的教徒槍槍爆頭,會讓我們如此興奮呢?
屠殺那些行屍走肉般的愚昧者,看著就真的那麽爽麽?
這是否有違普世的善良?還是影片不小心戳中了我們潛意識裏的陰暗面?
很難說。或者不妨坦白點兒,多少有些吧。
這種深埋心底的惡趣味需要以某種方式適度發泄,比如很黃很暴力的遊戲與電影,解壓又解饞。成年人偶爾涉獵甚至樂此不疲,都沒太多道德壓力。
對標一下《王牌特工:特工學院》,臉叔在教堂中血洗試圖反抗的教衆那場戲(國內公映版被刪)看著也很爽,但爽點明顯不一樣。
屠殺暴力僵屍與無抵抗僵屍的區別在哪兒?就像《生化危機》與《僵屍肖恩》的不同,前者純生理發泄,後者附著了惡趣味的心理發泄。
歸根結底,還是原始本性(潛意識)中的“恃強淩弱”在作祟。
弱肉強食,動物之本能。人與動物的不同,在于我們心中有善良。但在那善良的縫隙裏,強者欺負弱者的基因,從未泯滅。
尊者及其爪牙欺負無辜群衆是以強欺弱,拿著槍的陳桂林逐一爆頭坐在地上的教衆又何嘗不是以強欺弱?
美國、以色列等國拉幫結派欺負一盤散沙的弱國時,其國人乃至此岸的多少人以社會達爾文主義的視角無動于衷甚至深以爲然,不就是這種恃強淩弱的心態麽?
假以時日,如果我們強大到那個地步,多少國人一樣會變得跋扈,把立陶宛、瑞典乃至昂撒人都依次擺上餐桌……
這種報複心態終將讓我們活成自己討厭的樣子。因爲我們本性的慕強,與內心裏潛藏的那一小片“惡”。
但不可否認,揭開這道封印,釋放出壓抑已久的“動物性”,真的很爽!
這才是《周處除三害》火起來的真實原因。
每過一段時間,總會有全員皆惡的某部電影爆火,商業使然,人性使然,需求使然。
但,莫要沉溺,正如尼采在《善惡的彼岸》所說:
“與惡龍纏鬥過久,自身亦成爲惡龍;凝視深淵過久,深淵將回以凝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