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離之戰南梁大敗北魏並加速其分裂,但蕭衍沒能抓住機會及時北伐

史海撷英 2024-04-30 11:49:50

南梁天監三年(504年),對于剛剛登上帝位的梁武帝蕭衍來說有點不順,剛剛登基一年多,北魏就趁著南朝改朝換代之際大舉南侵。

這已經是不是北魏第一次南侵了,十年前,也就是南齊隆昌元年(494年),北魏孝文帝遷都後不久就出兵南陽,爲新都城洛陽拿下了一塊戰略緩沖之地,而後豫州刺史裴叔業投降北魏,南朝最爲重要的壽春落到了北魏手上。

可以說南梁初期,北魏就已經占據了地利,美中不足的就是南梁還占據著義陽,義陽也就是今天的信陽和南陽部分地區,左扼兩淮,右控江漢,是江淮和江漢之地的戰略要地,也硬生生地分割了北魏占據了南陽盆地和壽春。

對于這個肉刺,北魏不少人將領都建議宣武帝元恪趁著南齊末年混亂的局勢的時候攻下,但當時北魏因爲孝文帝改革後不久,新興的貴族和舊權貴直接矛盾不斷,顯然不是出兵的好時機。

就在宣武帝平穩內部的時候,南朝又換了新的主人,天監元年四月丙寅日(502年4月30日),蕭衍篡齊自立,也讓北魏喪失了攻下義陽的最好的機會。

元恪

不過機會還是有的,不甘心亡國的南齊宗室和將領們紛紛逃亡北魏,請求北魏南下滅梁,恰好司州刺史蔡道恭又剛剛病逝,天時地利人和,宣武帝立即定下進攻之策,短短幾個月就成功攻下義陽三關。

義陽的丟失意味著南梁剛剛開國就徹底失去了淮河防線,都城暴露在北魏的鐵騎之下,至于北魏則順利地將南陽淮河一線連在一起,也讓自己的疆域拓展到淮河之地。此後,北魏又揮師攻下了南梁的漢中之地,可以說這一年對于南梁就是實打實的災難。

不過攻下漢中之後,北魏並沒有乘勢進擊巴蜀,因爲宣武帝敏銳地察覺到梁武帝正在醞釀一場反擊。很顯然,他猜對了,梁武帝眼看北魏步步緊逼,爲了扭轉南梁不利的局面,順便鞏固自己的皇位,梁武帝決定大規模的反擊。

天監四年(505年)十月,梁武帝命老弟臨川王蕭宏擔任都督北討諸軍事,帶領號稱百萬的大軍北伐,當然考慮到蕭宏能力堪憂,只能挂名,因而梁武帝又派尚書左仆射柳惔作爲副帥一起出征,都督府設在了洛口。

初期南梁的軍事行動還算比較順利的,先後占領了梁城、宿預、羊石、霍邱、朐山、固城等地,大體上相當于今天的壽縣、霍邱和連雲港一帶。當然,軍事重鎮合肥還在北魏手中,不拔掉合肥,這些城池還是守不住的。

韋睿

此時擔任豫州刺史的韋睿正帶兵勘察合肥外圍的小岘地形,沒想到北魏直接列陣進攻。

韋睿只是勘察地形,事先並沒有打算和北魏直接戰鬥,因而看到北魏進攻之後,很多人提議趕緊逃走,“四年,王師北伐,诏睿都督衆軍。睿遣長史王超宗、梁郡太守馮道根攻魏小岘城,未能拔。睿巡行圍柵,魏城中忽出數百人陳于門外,睿欲擊之,諸將皆曰:‘向本輕來,未有戰備,徐還授甲,乃可進耳。’睿曰:‘不然。魏城中二千余人,閉門堅守,足以自保,無故出人于外,必其骁勇者也,若能挫之,其城自拔。’衆猶遲疑,睿指其節曰:‘朝廷授此,非以爲飾,韋睿之法,不可犯也。’乃進兵。士皆殊死戰,魏軍果敗走,因急攻之,中宿而城拔。遂進討合肥。”

看著城池堅固的合肥城,韋睿打算水淹合肥。

就在梁軍修建堤壩的時候,北魏五萬援軍進入了戰場,這下子有些人慌了。有人提議暫避其鋒,以待援軍,但韋睿堅持反對,等援軍到,自己這點人早就被吞了,與其坐以待斃,不如主動出擊。“先是,右軍司馬胡略等至合肥,久未能下,睿按行山川,曰:‘吾聞“汾水可以灌平陽,绛水可以灌安邑”,即此是也。’乃堰肥水,親自表率,頃之,堰成水通,舟艦繼至。魏初分築東西小城夾合肥,睿先攻二城。既而魏援將揚靈胤帥軍五萬奄至,衆懼不敵,請表益兵。睿笑曰:‘賊已至城下,方複求軍,臨難鑄兵,豈及馬腹?且吾求濟師,彼亦征衆,猶如吳益巴丘,蜀增白帝耳。“師克在和不在衆”,古之義也。’因與戰,破之,軍人少安。”

好在梁軍成功擊敗了援軍,但還沒喘口氣,北魏第二路援軍又殺到,直接撲向還未完工的堤壩。

韋睿怎麽辦呢?只能繼續進攻了,這一次算是韋睿生死存亡的時候了,這個儒將也親自上戰場和北魏軍肉搏,帶動了梁軍士氣,北魏援軍再次敗走。

兩次援軍救援失敗,合肥被淹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而鎮守合肥的北魏將領杜元倫也不是張遼,也沒有八百破十萬的能力,合肥順利被韋睿拿下。

邢巒

得知合肥失陷,宣武帝立馬又派了十萬大軍奔赴前線,加上北魏安東將軍邢巒反擊,又奪回了宿預、淮陽等地,隨後與征南將軍元英彙合,與南梁的主力在洛口對峙。

按照大家的想法,南梁將會和北魏在洛口決一生死,關鍵時刻,南梁主帥蕭宏卻打算跑路,這個提議剛提出來就遭到衆將的一致反對,除了左衛將軍呂僧珍。

呂僧珍也同意撤軍,倒不是他膽小怕事,只是因爲他太了解蕭宏了,蕭宏能當主帥,純粹是因爲他是梁武帝的弟弟,至于其軍事能力基本爲負,也知道蕭宏肯定會跑路,與其等蕭宏一言不合跑路導致大軍潰退,還不如主動撤軍,減少損失。只是這些想法他沒法當面說,畢竟蕭宏不僅是主帥,還是梁武帝弟弟,搞不好會給自己穿小鞋。

至于蕭宏,他是真的打算跑路了,但他又沒有強壓衆將撤退的魄力,也不敢和北魏正面交鋒,就這樣,南梁大軍整日無所事事,徹底懈怠了。

蕭宏不敢出戰的懈怠之心很快被北魏查探,爲了誘使南梁主動出兵,元英也和諸葛亮學了一手,命人給蕭宏送了一頂女性戴的頭巾,譏諷他是婦人,但對于沒臉沒皮的蕭宏來說,這譏諷一點用都沒有。“臨川王宏以帝弟將兵,器械精新,軍容甚盛,北人以爲百數十年所未之有。軍次洛口,前軍克梁城,諸將欲乘勝深入,宏性懦怯,部分乖方。魏诏邢巒引兵渡淮,與中山王英合攻梁城。宏聞之,懼,召諸將議旋師。呂僧珍曰:‘知難而退,不亦善乎!’宏曰:‘我亦以爲然。’柳惔曰:‘自我大衆所臨,何城不服,何謂難乎!’裴邃曰:‘是行也,固敵是求,何難之避!’馬仙琕曰:‘王安得亡國之言!天子掃境內以屬王,有前死一尺,無卻生一寸!’昌義之怒,須發盡磔,曰:‘呂僧珍可斬也!豈有百萬之師出未逢敵,望風遽退!何面目得見聖主乎!’朱僧勇、胡辛生拔劍而退,曰:‘欲退自退,下官當前向取死。’議者罷出,僧珍謝諸將曰:‘殿下昨來風動,意不在軍,深恐大致沮喪,故欲全師而返耳。’宏不敢遽違群議,停軍不前。魏人知其不武,遺以巾帼,且歌之曰:‘不畏蕭娘與呂姥,但畏合肥有韋虎。’虎,謂韋睿也。僧珍歎曰:‘使始興、吳平爲帥而佐之,豈有爲敵人所侮如是乎!’欲遣裴邃分軍取壽陽,大衆停洛口,宏固執不聽,令軍中曰:‘人馬有前行者斬!’于是將士人懷憤怒。”

天監五年(506年)九月,梁軍遭遇了一場前所未有的暴雨,一時間雷聲雨聲不絕于耳,而駐紮在低處的南梁大軍因營帳被淹,紛紛尋找高處躲避,到處亂糟糟的。而本來神經就敏感的蕭宏卻以爲北魏大軍趁著暴雨來襲,也沒和其他將領商量,直接騎馬逃走了。

主帥走了,群龍無首的梁軍也因暴雨徹底潰散,還沒動北魏出兵,梁軍就因爲五萬人死于自相踩踏,隨後魏軍得知,立馬派兵出擊。只不過北魏沒有趁勢繼續進攻,反而在拿下馬頭城這個重要的糧草倉庫後卻停滯不前,不僅不進攻,反而單純地運糧。

這種異常的情況引起了梁武帝的警覺,他知道北魏肯定謀劃一個大動作,這個大動作是哪裏呢?梁武帝攤開地圖,經過多日研究後,他基本確定北魏下一步動作必然是拿下鍾離。

鍾離是南梁在淮河以南最爲重要的城市,丟了鍾離,南梁將徹底失去淮河沿線,守江必守淮,沒了淮河沿線,南梁將再也沒有抵擋北魏騎兵的防線,很顯然,北魏肯定要拿下鍾離了。

想到這裏,梁武帝立馬命令剛剛撤回了來的徐州刺史昌義之,讓他繼續帶領大軍前往鍾離,且立即鞏固城防,囤積糧草。

蕭衍

果然不出梁武帝所料,天監六年(507年)正月,元英帶領數十萬大軍直撲鍾離城,而此時守衛鍾離城的昌義之能用的只有三千人。此前不戰潰退讓昌義之一直憋著一肚子火,靠著三千兵力,硬生生地阻擋了北魏一個月的進攻,哪怕防線岌岌可危他都沒有放棄。

眼看昌義之實在難啃,北魏打算勸降,但回應的只是昌義之的辱罵,無計可施的北魏打算用巫術咒死昌義之,很顯然,沒啥用。但鍾離城也是北魏勢在必得的城池,爲了困死昌義之,北魏在淮河中心的邵陽洲造了一座橫跨淮河南北的橋,以運輸物資,當然爲了保證運輸通暢,北魏還派重兵把守。

而梁武帝也沒閑著,得知北魏進攻鍾離,立馬派右衛將軍曹景宗救援,重點進攻邵陽洲。

此前梁武帝命他等其他援軍一起到了之後再打,但曹景宗卻沒有遵循,反而直接帶兵攻打,結果卻被風浪打回原型。這下好了,魏軍攻不下鍾離,鍾離守軍也出不來,曹景宗援軍也打不進來,魏軍也滅不了曹景宗。

眼看北魏陷入僵局,擔心被包餃子的宣武帝命令元英撤退,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這次沒機會,說不定下次就可以。但元英卻沒有理會,認爲鍾離很快就拿下,現在就撤退,前功盡棄。很顯然,元英忘了,南梁又不會只有曹景宗一路援軍,很快,韋睿的第二路援軍又來了。

韋睿剛到戰場就給北魏當頭一棒,貼著魏軍的臉修建了城寨。元英也不廢話,直接派大將楊大眼帶領北魏騎兵給韋睿一點顔色看看。

鍾離之戰示意圖

但韋睿早已准備,早就布置好了強弩射手,就等著北魏騎兵了,北魏騎兵都沒機會沖上前,就連楊大眼也帶傷被迫返回。“六年三月,春水生,淮水暴長六七尺。睿遣所督將馮道根、李文钊、裴邃、韋寂等乘艦登岸,擊魏洲上軍盡殪。景宗因使衆軍皆鼓噪亂登諸城,呼聲震天地,大眼于西岸燒營,英自東岸棄城走。諸壘相次土崩,悉棄其器甲,爭投水死,淮水爲之不流。景宗令軍主馬廣,蹑大眼至濊水上,四十余裏,伏屍相枕。義之出逐英至洛口,英以匹馬入梁城。緣淮百余裏,屍骸枕藉,生擒五萬余人,收其軍糧器械,積如山嶽,牛馬驢騾,不可勝計。”“魏人先于邵陽洲兩岸爲兩橋,樹柵數百步,跨淮通道。睿裝大艦,使梁郡太守馮道根、廬江太守裴邃、秦郡太守李文钊等爲水軍。會淮水暴長,睿即遣之,鬥艦競發,皆臨賊壘。以小船載草,灌之以膏,從而焚其橋。風怒火盛,敢死之士拔柵斫橋,水又漂疾,倏忽之間,橋柵盡壞。道根等皆身自搏戰,軍人奮勇,呼聲動天地,無不一當百。魏人大潰,元英脫身遁走。魏軍趨水死者十余萬,斬首亦如之,其余釋甲稽颡乞爲囚奴猶數十萬。睿遣報昌義之,義之且悲且喜,不暇答,但叫曰:‘更生!更生!’”

至此北魏和南梁的這次大戰以南梁大獲全勝而告終,這一戰也是北魏立國百年來敗的最慘的一次,也是南朝繼劉裕北伐後最輝煌的一次大戰,也是韋睿的巅峰時刻,也完全有資格入選唐宋武廟。

曆來鍾離之戰名聲不顯,不如淝水之戰,畢竟鍾離之戰雙方都是二十萬的兵力,是曆史上少見的正戰,甚至都派出了雙方的第一流的名將,雙方是硬碰硬的綜合性較量,沒有那麽多曲曲折折。

而淝水之戰呢?雙方國力懸殊,前期東晉八萬大軍對陣二十五萬的前秦先鋒,後面還有百萬大軍,屬于滅國級別的大戰,地位自然不必說。

最終東晉以少勝多,擊敗前秦百萬大軍,不僅保住了東晉王朝,更讓流落南方的漢文化得以延續,奠定了此後兩年的曆史走向,也是公認的古代十大戰役之一。

南北朝形勢圖

鍾離之戰雖然不是滅國級別的大戰,但也改變了南北朝的格局,此戰過後,梁武帝得以順利坐穩了皇位,舒舒服服的當了48年的皇帝,當然不僅僅是南梁,還有整個南朝,可以說鍾離之戰延續了南朝80年的國祚,畢竟要是沒了淮河一線,南朝是無法擋住北朝的兵鋒的。

比如之後的南陳和南唐,南陳那種天崩的開局,能維持二三十年的國祚已經屬實難得了,而隨著淮河一線的丟失,南陳立馬進入倒計時,南唐也是如此,可以說定都建康的各個政權,必須得保住自己的淮河防線。

而北魏則相反,這次大戰打垮了北魏的精銳,加速了北魏內部矛盾的激化,戰後二十年,北魏就爆發了六鎮起義,敲響了北魏滅亡的鍾聲。

只是這時候的梁武帝已經沒有開國時期的銳氣了,北魏崩潰的大好時機沒有抓住,甚至引狼入室,搞出了個“侯景之亂”而活活餓死,不得不令人唏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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