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你堅持住，快到醫院了……”救護車上，我緊握著我媽的手，眼含淚水鼓勵她。而她口吐白沫，氣息漸弱，仍吃力地留下了臨終遺言：“不用救我……食道癌不好治，我走了也解脫了。我死後……你一定要……要找雯雯複婚……把我的大孫子帶……帶回來……”

我心如刀絞，淚如泉湧。我爲了能平分到10萬元給她治病，跟她的眼中釘兒媳婦離婚了。哪知前腳離婚，後腳她就自殺。可她在彌留之際卻讓我把她咒罵過無數遍的“惡媳”接回來。我倔強了一輩子的媽，你這是何苦？

我叫志輝，廣西人，今年33歲。12歲時我爸出意外去世了，我媽堅強勤勞能幹，但性格也很倔強，三十多歲守寡一直未嫁，所以我特別尊敬和孝敬她。我初中畢業後，打工6年掙了點錢，家裏蓋了新平房。孤兒寡母，經濟條件又差，直到25歲還沒對象。

雯雯家跟我姑姑家隔壁，小時候我們就認識。但因爲我比她大6歲，小時候也沒跟她做過玩伴，長大後更是沒啥來往。有一次我去姑姑家，上廁所的間隙無意中聽到隔壁雯雯家吵得很凶，就好奇地聽了一會兒牆根，好像是她們母女在爭吵。

後來我問了我姑，才得知雯雯母女吵架的原因。原來雯雯高三時跟同學談了戀愛，對方家很有錢，還是官宦人家，人家父母對兒子也是寄予厚望。

查出兒子成績下滑是因談戀愛了，就遷怒于雯雯，要求老師給雯雯調班，還威脅雯雯再敢騷擾她兒子，就讓她身敗名裂。

雯雯後來沒再打擾那男生，高考後男生考了個二本，她只考個大專。

她以爲走出了高中校園，就可以光明正大地跟男友來往了，不料對方的媽媽當街抓到後竟肆意羞辱她，甚至還跑到她家裏警告她的父母管好女兒，別夢想攀高枝變鳳凰，也別耍小手段。就算她懷孕有娃了，他們也不可能娶她這種窮家女做兒媳婦。

那女人這麽一鬧，前後村都知道雯雯已是“殘花敗柳”了，總在她背後指指點點。

雯雯家裏條件差，父母沒錢供也不願供她讀那種沒前途的學校。她想出去打工，父母又怕她出去了再跟前男友糾纏，惹來更多麻煩，所以不讓她出去，還急著給她找婆家讓她死心。雯雯也知道跟前男友已不可能了，但她不想將就嫁人，爲此她們娘倆沒少吵架。

我歎了口氣說：“多好的一個姑娘啊，挺可惜的。”姑姑說如果我喜歡她，可以替我去做媒。畢竟雯雯現在名聲壞了，太好條件的人家不會娶她，老光棍、窮光蛋之類她又不嫁，我跟她也算年齡相仿，而且我品正貌端，她父母對我也知根知底的。

後來姑姑跟雯雯的父母說了以後，二老很贊成，但雯雯不同意。沒特殊的理由，就是不想隨隨便便就結婚。

我說我可以等，等相處久了，也許她就覺得我倆合適了。回來後跟我媽也說了，可她極力反對，因爲她是那種傳統的節烈女子，認爲娶老婆最重要的是娶那種清清白白的。

但我認爲這年代女生談過戀愛很正常，再說談過戀愛並不表示人家就不清白呀！而且我姑也說了，雯雯的“壞”名聲是被前男友老媽鬧的，沒准她還是個黃花大姑娘呢！

我媽看我很執著，就說隨便我。如果我能跟雯雯談成，她是不會出一分錢彩禮的，只當白撿個兒媳婦過來生孫子。我知道我媽是想讓我知難而退，但我很固執，決心追雯雯到手。

平時隔三差五地去我姑姑家，找機會跟雯雯搭讪聊一聊。農活出來了也主動開上拖拉機幫雯雯家幹，她父母直誇我勤勞能幹。

就這樣追了八個月，雯雯在她父母的勸說下終于同意了。嶽父母沒提彩禮，說主要看中我是個靠譜的人，相信我以後會對雯雯好。不過，我還是背著我媽借了朋友8000塊給了雯雯她爸，象征性地表示了一下。

結婚當晚，我發現雯雯仍是完璧之身，喜極而泣，發誓這輩子都會珍惜她。我們結婚時，嶽父家也陪了不少嫁妝。

但自從雯雯進門，我媽始終沒給她好臉色，連看她的眼神也總是斜瞥。平時跟雯雯說話，不是數落她過日子不節儉炒菜放油太多，就是唠叨她嫁過來幾個月了連孕都懷不上。

這讓雯雯很反感，兩人經常發生爭執。我像老鼠鑽到風匣裏——兩頭受氣。

有一天爭吵時雯雯氣憤地對我媽說：“結婚才給我8000塊彩禮，我全部買成嫁妝帶過來了，你們白撿個媳婦還不把我當人，你這老太婆也太欺負人了！”

我媽一聽雯雯罵她，火冒三丈，反唇相譏：“就你這二手貨還配要彩禮？也只有志輝這沒腦子的才幹這賠錢事。”

罵罷又來埋怨我：“我說過了不要彩禮才允許你娶她，你竟然背著我給她彩禮，難怪她敢騎到我頭上來。結婚都半年了她還不懷孕，是不是因爲以前流過産……”

我媽的口無遮攔，我沒來得及攔住，只聽“啪”一聲，雯雯一耳光打在我媽臉上。我媽哭嚎著要跟雯雯拼命，我拼盡全力才把她倆拉開。

雯雯一怒之下回了娘家，我媽哭鬧著逼我跟雯雯離婚。我告訴她：“其實責任在你。雯雯嫁給我時還是黃花大閨女，你這樣侮辱她，她肯定受不了啊！”

可我媽根本不信，她認爲我爲了維護老婆故意編謊，還罵我娶了媳婦忘了娘。對于我媽的無理取鬧，我實在沒轍。她不允許我去嶽父家請雯雯，但我也不會聽她的跟雯雯離婚。

後來雯雯跟我商量：“要不咱倆出去打工吧！不跟你媽攪在一起，就沒那麽多事了。咱們打幾年工，攢到錢了在城裏買房，跟你媽分開住。”

我覺得這方法行，于是就騙我媽說麥已種上了，有半年農閑，我先出去打工。後來我媽雖然知道我仍然跟雯雯在一起，但事情過去久了，加上山高皇帝遠，她也只好作罷。

我跟雯雯一共在外打了6年工，連兒子都是在廣東生的。我媽得知我有了孩子，想讓我們回來，但雯雯說，以她倆的性格，再到一起還是吵不完的架，堅決不回來。兒子滿一歲時，她送孩子回來也是讓我嶽母帶的。

2023年秋收時，我回來幫我媽收莊稼，發現她消瘦了很多，吃飯時一副難以吞咽的樣子，還捂著心口說那裏跟放了塊石頭似的。

我問她看過病沒有，她說在村上診所看過幾次，醫生說是胃病，讓她少吃幹的、硬的、涼的。當時我沒太在意，直到幾天後看到她嘔出血了，才感覺大事不妙。

帶我媽去縣醫院做了胃鏡，醫生竟宣告她得了食道癌，讓我們到市醫院做手術。到市醫院診斷後，醫生讓我先准備10萬元作爲手術和住院的費用，並讓我在經濟上有個心理准備，手術一個月後還要持續進行放療、化療。

結婚前我掙那點錢都用在建平房和買家具上了，我媽那也沒什麽積蓄。後來跟雯雯打工這幾年倒是攢了20多萬，但都存在雯雯的銀行卡上。

我立刻給雯雯打了電話說明此事，不料她拒絕給錢，說攢的錢是用來以後在城裏買房子的，一個子也不能動。我說人命關天，比買房子重要百倍。我可以一輩子住舊平房，但我不能沒有媽。

可是，無論我說什麽，雯雯就是一毛不拔。我忍無可忍罵她見死不救蛇蠍心腸，她卻罵我媽惡人自有天收，活該患癌。

僵持了兩天，雯雯一直不同意給錢。我只得給我媽做了簡單的治療，帶她先回來在家養著。然後我通知雯雯回來，如果商量得通，就拿錢給我媽治病。如果商量不通，就幹脆離婚，把存的錢平分了。

雯雯怒氣沖沖趕了回來，進門直接就說：“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你媽對我做過的惡。別想用我辛苦掙的錢給她看病。想離婚就離。”我媽雖在病中，仍不服輸，還罵雯雯是災星，她得病都是被雯雯克的，讓我趕緊休了這惡婆娘。

我在盛怒之下跟雯雯離了婚，平分了10萬元。我沒要孩子，所以就給雯雯多分了三萬。並不是我不想要孩子，是雯雯不給，而且孩子幼小都是判給女方。何況，以我焦頭爛額的處境，也沒能力和精力去照顧孩子。爲了救我媽，我已顧不了孩子了。

離完婚回到家，我媽得知是這樣一個結果，捶胸頓足地大哭。她說她這條老命怎麽比得過寶貝孫子重要，她讓我把孩子要回來。孩子要不回來，她這病也不治了。我說孩子我是要不回來的，除非是跟雯雯複婚了，孩子才能再回到我身邊。

哪知這隨口一句話竟成了我媽自殺的誘因，這天我從外面回來就發現她喝農藥了。她覺得只有她死了，才可以結束她跟雯雯的恩怨，換回她心心念念的大孫子。這就是一個剛烈又迂腐的老太太最終的抉擇，看似可敬，卻又可憐可悲。

兩天後，當我跪在我媽棺材旁向吊唁者還禮的時候，竟發現雯雯牽著兒子走了過來，瞬間我再一次淚如泉湧……

【編輯：陳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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