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方志,行貴州|石牛口,一個不該遺忘的地方

天眼新聞 2024-04-05 10:41:25

石牛口位于畢節市東大門的金沙縣沙土鎮新光村烏江支流偏岩河下遊,距幹流彙合點兩河口八公裏,距烏江渡電站二十公裏。石牛口是明清時期播州進入黔西州東部最重要的古驿道之一,也是播州經沙土進入黔中地區的重要通道,自古爲播州和水西必爭之地。據《金沙縣志》記載,石牛口因原來河裏有形狀如牛的巨石而得名。

古人習慣把烏江支流偏岩河也稱爲烏江。清代黔北著名學者李鳳翧就曾在《烏江賦》中寫道:“波搖陸廣,漸大其流;浪湧九莊,遂弸其勢。爾其繞團倉而潆澴,抵螺蛳而彭濞。石牛噴瀑以來趨,養龍孕精而獻瑞。”文中“石牛噴瀑以來趨”中的石牛就是指位于偏岩河下遊的石牛口。據《遵義府志》記載,李鳳翧,字丹吾,瀛子,貴州遵義人,清乾隆甲午(1774年)舉人。生倜傥穎異,屢赴禮部不授,遂絕意進取,以詩書自娛,號半山峰人。世居遵南鄉,地從無講古學者,乃肆力詩古文詞爲之倡。後複潛心理學,所造益深。

從李鳳翧的描寫看,他眼中的烏江,不僅包括六廣河以下至烏江渡河段的烏江,還包括石牛口一帶的偏岩河。

偏岩河作爲古代播州和水西的界河,地理位置十分重要,唐之後不斷發生戰事,特別是明代,播州楊氏和水西安氏之間爲爭奪偏岩河以南的沙溪(今金沙縣城附近)、下水(今沙土石牛口一帶)之地,就發生了大大小小的戰爭數十次。清代又經曆了吳三桂平水西以及太平軍過境等重大戰事,使這片本就滿目瘡痍的土地遭遇了百年劫難。

烏江畫廊石牛口附近河段。(金沙縣沙土鎮人民政府供圖)

石牛口到烏江渡一帶,兩岸危崖突兀,峭壁林立。作爲播州和水西進出黔中的戰略要地,《烏江賦》中是這樣描寫的:“其爲山也,曆落岖嵚,橫斜嶻嵲”“晴天似晦,蒸雲觸石”“清飚嬲葉于孤峗,懸溜濺珠于幽淈”“衡雁爲之回翅,峽猿爲之絕蹤”。

古籍中描寫石牛口一帶的烏江,最早可追溯到唐代。晏斯盛《黔中水道考》:“……又東,過修文縣養龍司北,是爲烏江;唐李學士白流夜郎,有《烏江留別宗十六璟》詩,所謂‘白帝曉猿斷,黃牛過客遲。遙瞻明月峽,西去益相思’者,蓋其地雲。”晏斯盛(1689年—1752年),新喻人,康熙六十年(1721年)進士,雍正八年(1730年)任貴州學政。

李白到沒到過夜郎,至今仍然存在爭議。據《工部年譜》記載,李白“乾元歲秋八月,遷夜郎,于《郎官湖序》見之;次年冬,至巫山,于《瞿塘峽》詩推之,至烏江,至白田,于《馬上聞莺》詩知之”。據史料記載,唐時的白田黨、壩屬樂安裏,“至樂安裏,則武德以後,隸播之縣。”李白《憶秋浦桃花舊遊時竄夜郎》詩中亦有:“不知舊行徑,初拳幾枝蕨。三載夜郎還,于茲煉金骨。”按《工部年譜》的記載,李白不僅到過夜郎,留下了《烏江別宗十六憬》等不少詩篇,而且也到過屬于播州南部屏障的烏江一帶。

據史料記載,秦漢時期,石牛口所在的沙土位于漢陽和鄨、延江和渭水(偏岩河)交界地區,屬于鄨轄地。而唐及以後的很長時間,石牛口一帶屬播州管轄,直到明朝萬曆中期,“平播戰爭”結束後,沙土才正式成爲貴州宣慰司下屬水西朵尼等處長官司轄地。

烏江自古就是黔貨出山的重要通道,但其成爲川鹽入黔和黔茶出川的河運幹線則是在明清時期。據《思南縣志》記載,明嘉靖十八年(1539年)十月,田秋任四川按察使,上疏鑿雍疏流,在烏江險灘岸邊修鑿簡易纖道行船,自此川鹽沿烏江大量入黔。清德宗光緒三年(1877年),四川總督丁寶桢又建議朝廷撥巨款再次整頓烏江航運,曆時三載,開鑿五十余座險灘,直達播州、大定一帶的烏江渡、石牛口、黃沙及鴨池河等渡口,自此入黔川鹽成倍增加,水西、龍場、播州、思州等地的木耳、茶葉、桐油、木材等也順江而下,通往全國各地。而石牛口作爲連接播州、水西和黔中地區的要津,顯得尤爲繁忙和重要。

據民間傳聞,石牛口河中的石牛常常晝伏夜出,掀起滔天巨浪,爲禍一方,清黔西府首任知府王命來爲此寫了一首《石牛夜飲》:“何年癖隱曆滄桑,動息靈台寄大荒。但謂石玩醒欲語,讵知牛飲幻能藏。”黔西府降爲州以後,知州何缙也曾專爲此寫了一首《石牛夜飲》:“黔山地瘦少耕桑,剩有石牛放大荒。苔長年年穩寢處,月明夜夜幻行藏。”

查《黔西州志》,石牛口一帶,在清代先後屬于黔西府下轄永豐裏、新化裏治下,其石牛的岩壁上刻有錢邦芑的《詠石牛》:“怪石巍巍恰似牛,江邊獨立幾千秋。風吹遍體無毛動,雨灑渾身有汗流。青草齊眉難下口,黃童鞭股不回頭。原來鼻上無繩索,天地爲欄夜不收。”此詩與李白《詠石牛》詩僅幾字之差,疑爲錢憑記憶書題之誤。

錢邦芑(1600年—1673年),字開少,江蘇丹徒人,明末清初著名的反清志士。曾先後在隆武和永曆政權中任禦史,在巡按四川期間,平定朱容藩,招撫王祥,又建議招撫張獻忠舊部孫可望等,爲南明政權掀起第二次反清高潮立下了汗馬功勞。

1652年,錢邦芑受任撫黔;1653年,孫可望進入貴州後,錢邦芑不想和他合作,于是選擇在貴州修文潮水寺削發爲僧,後又隱居在余慶蒲村,縱情山水之間,潛心以詩文自娛。1657年,孫可望被李定國擊敗之後,才重新出山。永曆政權滅亡後,清兵搜捕錢邦芑,錢不得已又到雲南雞足山重新爲僧。後來,他隱居衡山著書立傳,成爲當時小有名氣的學者。

錢邦芑在修文潮水寺和余慶蒲村的隱居生活長達七年。據《余慶縣志》記載,錢邦芑在余慶期間,購地建房,築堤植柳爲湖,名叫柳湖。他在此潛心做學,研讀《周易》,訪村鄰、走阡陌,寫下《他山易詩》及大量詩文。還經常遊曆于修文、黔西、播州、余慶的烏江一帶,在當地留下了許多珍貴的摩崖、碑刻和詩文。而沙土石牛口一帶,正是錢邦芑從修文進入播州的必經之地。

有人認爲,李白《詠石牛》詩中的石牛指的是江油石牛,但據考古學家考證,江油石牛爲“銅牛”,且爲唐後、宋前文物,顯然與李白題詩之說事實不符。

如今,上千年過去了,李白到沒到過夜郎並不重要,但其詩中反複描寫和提到包括石牛口在內的烏江一帶卻是不爭的事實。更爲難能可貴的是,1935年1月和3月,中央紅軍一部曾兩次駐防石牛口,留下了寶貴的紅色文化遺産。

如今的石牛口一帶,高峽平湖,風景秀麗。兩岸山如刀削,連綿不絕;河谷深切,幽深狹長,頗有“亭午夜分不見曦月”的野趣。古渡口、古村落、古營盤星羅棋布分布在沿河一帶。置身河谷,仿佛進入到一個況味的遠古世界,給人一種滄桑厚重的曆史錯覺。更有河谷人家,栽瓜種果,一幅其樂融融的時代畫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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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劃/黃蔚 舒暢

學術支持/貴州省地方志編纂委員會辦公室

文/黃澤

編輯/黃若佩

二審/姚曼

三審/黃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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