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歡記》導演田宇:從“斷親”到“承歡”,東亞親情始終吸引我

影視獨舌 2024-05-01 14:15:23

近日,改編自亦舒同名小說的都市劇《承歡記》,在騰訊視頻和CCTV-8先後迎來收官,並交上了漂亮的收視和網播數據成績單。

它是近期市場反響最熱烈的一部都市劇,但也並非沒有爭議。

諸如“前男友辛家亮富人裝窮”“典型東亞母親騙女兒訂婚”“渣爹與兒子和解後立馬被創飛”等情節先後登上熱搜,被一些劇迷討論是否過度戲劇化。

劇集對麥承歡在金錢觀、愛情觀以及母女關系處理方式上的改寫,也因與亦舒原著小說存在出入,遭遇了一些質疑。

當我們把《承歡記》的成績和爭議,一同托出與導演田宇討論時,他的態度非常坦誠。

在他看來,《承歡記》的故事確實是建立在極致人物關系上的,從小說到劇集都是。只是劇集中的主角們出身更普通,遵循的價值觀也更質樸。

這種極致決定了故事更廣的觸達範圍,但對麥承歡的“下沉”式改編,注定不能滿足所有人的審美預期。

執導《承歡記》對田宇來說,也是一次跳出舒適區的創作體驗。

在此之前,他憑借“鐵原”三部曲(《我才不要和你做朋友呢》《我要和你做兄弟》《在你的冬夜裏閃耀》)爲觀衆熟知。在業界,他有著擅長青春題材,能在中小成本制作中熟練落地“高概念”,並且在家庭關系處理上尤其見長的口碑。

此次執導《承歡記》,既離開了他熟悉的東北空間,也不再有青春奇幻設定。他需要適配S+級項目的制作節奏,也要發揮自己在家庭主題處理上的優勢,讓這個源起于世紀之交的香港的故事,落地在當代上海。

拍亦舒小說改編劇誘惑在何,挑戰又在何?拍慣群像劇的他,接手一部都市“大女主”劇後是否需要適應“水土”?麥承歡(楊紫 飾)和劉婉玉(何賽飛 飾)之間的母女關系,在他看來獨特性在何?

以下是田宇的講述。

選擇亦舒易,改編亦舒難

《承歡記》是我目前接觸的項目中,敲定速度最快的一個。從拿到前5集劇本,到進組只用了7天的時間。

之所以敲定速度這麽快,主要因爲我和制片人在創作上的想法比較統一。

我們一是都想把《承歡記》往當下性上改,二是都想往家庭戲的方向改,而不是把重點放在愛情上。麥承歡和母親劉婉玉之間的母女線,是當初小說最吸引我的地方,也是我想在原創情節中放大的。

我進組的時候,大概在開機前的三個月。

當時,故事大綱和一稿劇本已經完成了,但後面對劇本做了比較大的調整。《承歡記》雖然現在被市場定位成“大女主”劇,但其實劇中麥承歡周邊的人物有很多。

光麥家就有一家四口,還有辛家一家四口,再加上姚志明(許凱 飾)、奶奶陳淑珍(吳彥姝 飾)、閨蜜毛毛(許齡月 飾)……我們希望讓每個人物的戲都有收口,親情和愛情兩條線交織呈現,但最終要落在母女關系上。

怎麽去取舍平衡,是當時後半段創作的比較大的難點。

亦舒小說改編劇,之前已經有《我的前半生》《流金歲月》,後面還有《玫瑰的故事》。

改編亦舒,並非只有一種方法。我們就想拍一個溫暖的、治愈的,帶一定話題性,讓觀衆覺得“與我有關”的,反映當下愛情觀、親情觀和家庭觀的故事。

《承歡記》小說不到7萬字,改成37集的電視劇,要增加相當多的原創情節。

《承歡記》前11集,跟原著貼得比較近。把小說裏麥家和辛家兩個階層不同的家庭,因爲准備婚事,而發生的沖突和碰撞作爲了主線矛盾。但中後段,辛家基本就下線了。姚志明這個幾乎原創的人物成爲了主角。

後半段,我們拍了麥承歡管理興安裏酒店的職場線,拍了她和姚志明擦出愛情的火花,拍了姚志明怎麽因爲奶奶陳淑珍的囑托和麥家處成了一家人,也拍了麥家一對兒女和父母的全面和解。

所謂“群像”,在我看來其實就是每個人物都重要。雖然戲份不同,但要把每個人物都當主角來做小傳。《承歡記》我們也是這麽做的。

比如,麥承歡的弟弟麥承早(張耀 飾)。他從小不是在父母身邊長大的。因爲特殊原因,剛出世不久,就被媽媽送回老家撫養了。他總在潛意識上認爲父母不愛自己,所以一直很敏感。他7歲才回到上海上小學,在父母面前處處小心、謹言慎行,生怕惹父母不高興,再把他送走。

他和麥承歡都是討好型的人格,但討好的初衷不一樣。

麥承早回到上海後,麥承歡的閨蜜毛永新一直對他照顧有加。一直被冷落的人,突然感到溫暖了。所以他才會對毛毛産生莫名的依賴和信任,後來漸漸演變成了愛情。

所以,盡管看上去這是一段流行的姐弟戀設定,但我們在人物因果上做了不少鋪陳。

再比如辛家的女兒辛家麗(胡丹丹 飾),她爲什麽變成現在這樣功利、跋扈的樣子。其實台詞裏也暗示了,她自己的婚姻爲了家族利益作出犧牲,非常不幸。如果不把娘家財産保護好,自己在婆家的地位會更低。所以,她才會有那麽強的控制欲,要守好辛家的財産安全。

“承歡”的麥承歡與“斷親”的姚志明

《承歡記》裏有兩個角色是非常難拍的。一個是麥承歡,一個是姚志明。

麥承歡難拍,是因爲她是女主角,市場主流的要求是人物不能有太多灰度。但人物過于陽光正能量,就有點失真,觀衆就很難共情了。

所以跟楊紫第一次見面時,主要討論的就是怎麽才能讓麥承歡有點陰影。

《承歡記》裏象征麥承歡的意象是向日葵。向日葵永遠都是朝著太陽的,麥承歡也是永遠要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現給別人。工作中盡職盡責,對家人呵護,對戀人耐心。但她也有累的時候,也會有失落和崩潰的時候。

怎麽辦?我們就把她和最親近的奶奶的相處,設計成了“乘涼時刻”。她可以傾訴,可以無力。緊繃的弦可以松一松。

麥承歡在劇中有一次大的情感爆發,就在母親背著她跟辛家一起准備的訂婚禮上。這一刻就是她的弦繃斷了,她決定不再迎合別人,至少不再完全依順母親,開始一段獨立人生。

當然,這種種離開只是暫時的。母女之間的親情羁絆是斷不開的,總有一天要和解。但和解後並不代表問題就全部解決了,還會有新的問題産生。母女關系跟一切親密關系一樣,是流動的、發展的。這個主題吸引我的關鍵也在這裏。

我拍劇不算多,到現在一共5部劇。但在所有合作演員裏,楊紫是跟我溝通最多的演員之一。

雖然她的日程很緊,但不僅拍前會跟我聊角色,拍完了還會把當天遇到的困惑拿出來再跟我聊。現場溝通就更多了,她從人物動機、動作到台詞都要精益求精,是一個對自己要求非常嚴格的演員。

《承歡記》裏有一段麥承歡和母親在廚房裏交心和解的重頭戲。在這段戲裏,麥承歡第一次跟母親坦誠相對,說出自己的苦衷,說出自己的逃避;母親也第一次坦白自己的愛和恐懼,爲過去的魯莽道了歉。兩人相擁和解,相約要一起成長。

這麽一場戲,前後改了三版,我跟演員現場又花了將近兩小時,從頭到尾順了好幾遍,重新優化台詞,才有了最後的拍攝效果。

關于麥承歡,有一個爭議是觀衆認爲她的婚姻觀保守,跟家庭綁得太緊。這一點上,確實跟小說有出入。

但我個人認爲,兩個人的愛情一旦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是沒有辦法獨立于社會,或者完全脫離家庭羁絆的。至少在現在的中國是這樣。當然,不可能所有人的婚姻觀都一樣。我們想講的是一個大多數人的故事,跟原著小說的定位不太一樣。

在拍《在你的冬夜裏閃耀》時,涉及到了在當下年輕人中開始出現的“斷親”現象。《承歡記》裏也不是只有傳統的承歡膝下,也有“斷親”。

姚志明就是一個跟賭鬼父親切斷關系的人。他從小原生家庭破裂,成長之路顛沛流離,直到奶奶出現伸手相救,他才開始有了穩定的生活環境,一路靠自己殺伐果斷走到今天。

除了奶奶,他不相信任何的親密關系。他日常生活也非常簡單,除了上班,基本就一個人宅家裏,我行我素。不打擾別人,別人別打擾我。這就是現代都市年輕人的一個縮影。

但像原子一樣孤獨,並不是主動選擇。姚志明在後半段,因爲麥家人的治愈,逐漸從原生家庭的困惑中走了出來。他不是一個傳統的霸總,他有很呆萌、可愛的一面,在後半段,我們給姚志明做出了一些“色差”。

拍不完的東亞親情

講母女關系的戲,我拍了好幾部了。

之所以會很痛快地接《承歡記》,是因爲我拍過青春期的女兒和母親的相處方式,拍過二十幾歲的女兒跟家庭重建聯結,現在我想拍三十多歲的女兒跟母親怎麽共同成長。

我現在將近四十,知道三十多歲的孩子跟母親相處,是怎樣的狀態。雖然我是男性,但核心矛盾是相似的。

到了這個年紀,孩子已經工作很多年了,一直在成長進步,有著豐富的社會活動空間。母親可能已經快60歲了,她大概率沒有特別的進步機會,可能會變得守舊、封閉。

這時候,爲了避免沖突,孩子可能會刻意減少跟母親的交流,不是不孝順,而是本來兩代人都各自有各自的生活了,可以相互獨立。溝通越來越少,隔閡就越來越大。

《承歡記》裏麥承歡也是一樣,她有一個階段選擇搬出家門,任由劉婉玉糾纏任性,自己始終拒不回家。但母親真的無法改變嗎?出了問題,逃避能解決問題嗎?

我們嘗試表達的是,只要願意直面問題,母親和女兒是可以一起不斷成長的。女兒不斷地學著做女兒,媽媽不斷地學著做媽媽。

何賽飛老師是整部劇中,給我最多驚喜的演員。她不僅跟角色的契合度很高,對角色的認真程度也讓我驚訝。相比楊紫,有過之而無不及。

她會給媽媽的戲,加入很多表演細節。比如,今天吃飯爲什麽要擺5張凳子;今天幾個人吃飯要炒幾個菜……她不是刻意較真,而是要把戲結合到情境中。

我記得有一場場戲,是麥家廚房出了問題,一家人到樓下面館吃面。當時,一家人發生了爭吵,劉婉玉就一扭頭,不吃,走了。

原本劇本寫的,是她和女兒在一個小賣部門口站著聊,把這個矛盾解決掉了。但何老師覺得,當時情緒還沒有出口,站不住。現場我們就改了調度,重新布置了場景,讓她們邊走邊說,情緒一直在流動,這個矛盾解決的戲,就更流暢了。

北方人拍上海

之前我拍的戲,大多數在東北或者北京取景。

這次不一樣,《承歡記》是個以上海爲背景的故事,主要在上海和安徽取的外景,內景又搭了三個棚,配合著完成了整部劇的拍攝。華策克頓的團隊長期在上海拍戲,他們在找景、取景上,經驗比較豐富,協調拍攝的途徑非常暢通。

三個內景,一個麥家弄堂裏的家;一個是酒店的辦公室和姚志明的辦公室;還有一個是老洋房。

其中,麥家在弄堂裏的家相對複雜一些。我們參考了很多弄堂裏的老房子,做了這麽一個結構很奇怪、不規則的家。有些地方突出,有些地方拐彎,面積很小,姐弟沒辦法都有自己的房間,導致麥承早長期只能在客廳搭個行軍床。這種空間其實也在幫助銳化矛盾。

另外,是我比較喜歡拍吃的。這次,我也把上海老百姓常吃的家常菜、特色菜,都拍了一遍。還把一些美食做到了矛盾裏。

比如,辛家媽媽爲了討好麥家,專門上門找劉婉玉學做八寶醬,學完以後出門轉彎就把醬扔掉了,根本不吃。

這就是階層沖突的外化。這些吃食也是一種在地性的體現。

不過《承歡記》並沒有強調地域性。因爲,這並不是一個只有上海人的故事。劇裏劉婉玉是闖上海的安徽人,辛家一家都是從外地到上海做生意的,姚志明雖然算上海人,但從小在國外長大。所以,我們只是把城市空間拍得比較實感,但並沒用滬語台詞。我們希望《承歡記》的觀感更普適,讓全國各地的觀衆都感到親切真實。

【文/鐵皮小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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