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高一，我和我孩子同學的家長一起租的房子。

我倆是一個單元，我倆住對門。

對門的夫妻是外地來的。

兩口子男的看著比較抑郁，冷面不說話。

女的看上去比較熱情，和藹可親。

我跟媳婦說，這男家長脾氣有點古怪。

平時不要跟他說話。

後來，媳婦兒跟對門兒的女人逐漸熟絡了起來。

畢竟，我們孩子是一個班的，天天一起接送。

女人愛唠嗑，話題也多了起來。

孩子媽媽叫張金鳳，是外地縣城的老師，辭職專門來照顧孩子的。

孩子爸爸叫李大慶，是外地的公務員。

如今辭職，在哈爾濱開網約車。

張金鳳說，兩口子在孩子初一的時候就來陪讀了。

老公一直對她有怨氣。

就是因爲陪讀的事情。

兩口子都辭，當時老公是不同意的。

但是沒辦法，家裏是張金鳳說了算。老公最後還是同意了。

沒想到孩子，中考成績並不理想。

雖然進了省重點，孩子排名靠後，還是配額進來的。

這讓孩子爸爸很不舒服。

可，張金鳳對結果很滿意。

張金鳳說，如果孩子在老家讀書，這輩子也考不上省重點。

而李大慶的意思是，進了一個排名靠後的省重點，孩子成績還是個尾巴。

這幾年陪讀，損失太大了，根本不劃算。

最重要的是，兩口子都丟了鐵飯碗。

張金鳳說，孩子爸爸對陪讀這件事一直有怨氣。

脾氣變得非常古怪，每天出門都摔門。

看誰都冷眼。

張金鳳跟我媳婦說，兩口子這些年吃了不少苦。她沒有工作，全職陪讀。

老公開網約車，收入也不穩定，一個月也就五六千塊錢。

刨去租房子，刨去吃喝，也就剩下兩三千塊錢左右。

孩子的補課費根本就不夠。

這些年，孩子的補課已經花了二三十萬，都是管親戚借的錢。

張金鳳說，老公心裏一直壓著火。

老口子爲孩子丟了工作，孩子成績不好，還欠下了二三十萬的外債。

老公說，我現在活的還不如要飯的。

張金鳳說，自己已經很節省了。

平時給孩子連肯德基都不舍得買。

買豬肉只能上早市上去買，便宜。

我媳婦兒勸她，事情已到這樣了，再堅持個兩三年，孩子就考大學了。

張金鳳說，我可能堅持不了多長時間。

感覺，我老公就要爆發了。

得知這個情況後，我勸媳婦兒，不要跟對面來往了。

尤其李大慶，脾氣太古怪了。

因此，高三這些年。

即便我們一起送孩子，我們也沒有太多聯系。

高考前，張金鳳主動聯系我媳婦兒，兩個人去早市，買水果，要給孩子補充補充營養。

媳婦回來說，張金鳳給孩子買個榴蓮。

120塊的榴蓮，張金鳳猶豫了半小時。

張金鳳說，我買這麽貴的東西回家，老公還不知道怎麽說我呢。

事情真的來了。

第二天早晨送孩子的時候，我媳婦發現張金鳳眼睛都哭腫了。

張金鳳說，晚上，老公進門的時候，看地上的榴蓮，一腳就被踢碎了。

當時是晚上十一點，我孩子剛下晚自習，在家寫作業。

整個榴蓮被老公踢得粉碎。

孩子一邊寫作業一邊哭。

孩子爸爸說，考這個破分，你有什麽資格吃榴蓮。

張金鳳說，的確我家孩子考得不好。

看現在的成績，985恐怕是考不上了。

但已經事實如此了，不至于對孩子這樣。

張金鳳哭著跟我媳婦兒說，現在，我眼前要是有一包老鼠藥，我能直接……

我真的很後悔，但是，現在後悔也晚了。

高考期間，我們沒有什麽聯系。

我勸媳婦兒，不要跟對面聯系，免得生是非。

高考結束之後，我們和對門並沒有著急退房子。

因爲，房子一直簽約到9月份。

高考發榜那個晚上。

張金鳳突然砸我家門，一邊跳，一邊哭，說她家孩子考上了985。

而孩子爸爸木讷的站在金鳳後面，一句話沒說。

但是，從表情能看出來，也是很高興的。

張金鳳感謝我媳婦兒對她的激勵，給我媳婦拎了點水果。

李大慶就在後面一言不發。

第二天一大早，張金鳳就要我媳婦兒一起去逛街。

我孩子也是985，我媳婦心裏也很高興。

我媳婦就和她去了。

她和我媳婦商量，她想給孩子買個平板電腦。

她答應過孩子的。

但是，家裏現在比較緊張，她不敢買，買完怕老公炸鍋。

我媳婦說，不能吧，孩子考上985，買台電腦鼓勵孩子，也是理所當然的。

就這樣，張金鳳當著我媳婦的面，給她老母親打電話，借了5000塊錢。

老母親給她轉完錢之後，我媳婦兒幫她挑了一台平板電腦。

結果晚上的時候，就聽到對門，噼裏啪啦，嗷嗷大吼，一直持續了一個小時。

第二天一大早，張金鳳突然要搬家，眼睛哭得紅腫。我和媳婦兒過去主動幫她搬。

李大慶一大早就領著孩子先走了。

屋裏亂糟糟，昨晚貌似發生了一場戰爭。

張金鳳一邊收拾被砸碎的東西，一邊掉眼淚。

說，我孩子考上985，我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我媳婦兒問她，爲什麽？

張金鳳撿起來地上被摔的稀碎的，嶄新的平板電腦。

我老公把握孩子的自信，都摔沒了。

我們老家人昨晚都給我發信息說，祝賀我孩子考上985。

雖然孩子贏了，但是，我感覺我輸了。

我承認，我輸了，我輸的如此卑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