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淵:朱棣的靖難大將,戰後一夜殺俘3000,爲何朱棣敢怒不敢罰?

梁興興 2024-03-28 23:22:23

從先秦開始,凡是王朝鼎革,必然伴隨著屠殺,征戰中的屠殺一般分爲兩種——屠城,殺降。

屠城,往往是面對久攻不下的堅城,爲了讓士兵發泄,才放任其屠殺劫掠。而殺降的原因比較複雜:爲了威懾敵人、爲了泄憤,甚至有時候純粹是缺糧了,只能主動減少人頭。

電影《投名狀》裏,蘇州大屠殺就是因爲缺糧,這是曆史上真實發生的事。當年策劃蘇州屠殺的是李鴻章,共殺太平軍八個王爺和兩萬士卒,氣得英國人戈登要跟李鴻章決鬥。

外國人覺得殺降有辱軍人尊嚴,其實東方也有“殺降不祥”的文化,古人把白起、項羽當做了反面教材,暗示殺降之人都難以善終。

但哪怕到了明清,殺降的行爲都難以禁止,但“殺降不祥”的詛咒卻常常應驗——明代名將常遇春、譚淵,都曾殺降,最後也都死于非命。

常遇春是舉世聞名的猛將,而譚淵這個名字可能大多數人聞所未聞。

譚淵是燕軍旗下的大將,曾跟隨朱棣南征北戰20年,深受朱棣器重。

史書記載,譚淵膂力過人,能左右開弓,沖鋒陷陣所向披靡。但這個人生性殘忍,在靖難之役中鬧出“滄州之屠”,把剛起兵的朱棣氣了個半死。

滄州城陷落後,譚淵違背朱棣的命令,把朝廷的降兵三千人一夜殺光,血流漂橹。朱棣勃然大怒,但並未處罰譚淵。

盡管譚淵之後戴罪立功,但沒過多久就離奇地死于夾河戰場,後世都認爲是他濫殺無辜,才招致報應。

那麽,譚淵其人有怎樣的故事?他爲何要屠殺降兵?譚淵最後又是怎麽死的?

1會潛水的猛將:譚淵

明初將領譚淵,現在網絡上的材料一般記載爲“福建三明清流縣人”,據說這是縣志記載,但這個籍貫其實有點問題。

譚淵在《明史》上簡單記載爲“清流人”,這個清流是當時的地名,不過不是福建的清流縣,而是安徽滁州的一部分。

從隋朝到明初,滁州的核心地區名爲“清流縣”,明朝初年才取消這個行政區劃。

《明史》上記載,譚淵是行伍出身,而且是繼承父親的職位當上的軍官,所以他們家應該從軍很早,是朱元璋老鄉的可能性更大。

作爲武將,又不是高級別的公、侯之類,史書上一般留不下幾行字。所以譚淵早年經曆不祥,他的人生是從朱棣發動靖難之役開始的。

《明史》:“嗣父職爲燕山右護衛副千戶。燕兵起,從奪九門。”

所謂“燕山右護衛”,是明朝制度中藩王的三護衛之一,由于譚淵父親是副千戶,他在其父親死後繼承職位。

按明朝律法,只有長輩戰死,後代才能繼承軍職,故可以推斷,譚淵的父親是死于燕王早期的軍事行動。

建文元年夏天,皇帝削藩,湘王自殺,燕王得了“瘋病”。朱棣裝瘋賣傻,希望侄子能饒過自己,但朱允炆眼裏不揉沙子,派人去抓朱棣押回南京。

最終,朱棣在建文元年七月初四造反,誘殺朱允炆派來的大臣張昺、謝貴,派親信將領奪下北平城牆。

奪北平的戰鬥,是朱棣靖難之役的關鍵行動之一,朱能、丘福、張玉等大將都參與了這個行動,他們和譚淵一樣,當時都是千戶或者副千戶。

北平被燕王占領後,朱允炆派耿炳文帶大軍北上平叛,朱棣趁機調集兵馬攻占長城一帶的重鎮,作爲自己的戰略縱深。

建文元年八月,朱棣和耿炳文在河北真定決戰,南北大軍在滹沱河邊相遇。

當時,耿炳文帶了30萬南軍,駐紮在河北河間、鄚州、雄縣等地。而燕軍兵少,所以朱棣准備出奇制勝,趁著耿炳文立足未穩強攻雄縣。

建文元年八月十五中秋節,燕軍猛攻雄縣,南軍大亂,耿炳文派遣鄚州的守將潘忠和楊松前往雄縣支援。

南軍通過滹沱河上的月漾橋前往雄縣,但沒人發現橋下藏著上千燕軍士兵——在譚淵的帶領下,上千士兵頭頂雜草,潛在水裏等待南軍萬人過河。

待潘忠、楊松過河,譚淵帶士兵鑽出來奪取了月漾橋,切斷了潘、楊二人的退路。

隨後,朱能和張玉大破南軍,潘、楊撤退,被堵在月漾橋,最終被燕軍擊敗,鄚州也被順勢拿下。

2讓朱棣“敢怒不敢言”的滄州之屠

大破雄縣、鄚州後,潘忠帶著上萬人走投無路,最後大軍請降,潘忠、楊松不願投降,被斬首示衆。此戰譚淵居功至偉,這段精彩的戰鬥被《明史》記載,算是他人生最高光的時刻。

《明史》:“淵帥壯士千余人,伏月漾橋水中,人持茭草一束,蒙頭通鼻息。南軍已過,即出據橋。忠等戰敗,趨橋不得渡,遂被擒。”

此戰結束後,朱棣論功行賞,譚淵官升一級,成爲燕軍都指揮府同知。

見雄縣大敗,後方的耿炳文心急如焚,朱棣料到耿炳文心虛,所以趁勢進攻南軍真定大營。

這場真定之戰,是燕軍和南京平叛大軍的第一次大會戰——耿炳文部10萬人死守真定,先派出部隊和燕軍野戰。不敵後,耿炳文決定死守城市,燕軍攻城兩天後撤退。

而譚淵、朱能、張玉等人在陣前指揮,縱騎兵襲擊耿炳文側翼,曾給平叛軍造成重創。

真定之戰雖然沒有獲得全勝,但燕軍斬獲不少,而且後世傳說主將耿炳文在真定陣亡,所以建文帝才派李景隆北上帶兵。

李景隆雖然是名將李文忠的後代,但其人能力一般,在河北三戰三敗,敗光了朝廷的精銳,是造成燕王成功南下的罪魁禍首。

建文二年,燕王起兵攻山東,一路勢如破竹,直到濟南城下才停止。

濟南城在兵部尚書鐵铉的帶領下反擊燕軍,丘福、譚淵等將領帶兵填平濟南護城河,帶沖車攻城,但鐵铉在城牆上高挂朱元璋的神位,燕軍不敢開炮,最後撤退。

建文帝派盛庸代替李景隆統兵作戰,盛庸和鐵铉追擊朱棣,燕軍大敗,被趕出山東。燕軍只能在河北活動,于建文二年10月再次進攻滄州,一戰破城,俘虜數千人。

此戰讓燕軍挽回了,濟南之戰以來低迷的士氣,也讓士卒們出了一口氣。

可當時,滄州城內的降兵很多,朱棣下令願意留下的可以加入燕軍,願意走的自己會發一張憑證,憑此可以離開燕軍地盤。

由于降兵數量太多,遣散一天後還剩下三千人,結果就在當天半夜,譚淵帶兵將降兵帶到城外屠殺,三千多人無一幸存。

此事震動河北,朱棣大怒,質問譚淵爲何殺降。

《明史》:“淵一夜盡殺之。王怒。淵曰:“此曹皆壯士,釋之爲後患。”王曰:“如爾言,當盡殺敵。敵可盡乎?”淵慚而退。”

譚淵認爲,這些降兵都是職業軍人,哪怕現在放回去,未來肯定重歸軍隊與燕軍作戰,不如早早屠殺一了百了。

朱棣則反問:“像你這麽說,凡是和我們爲敵的都要殺光,你能殺得完嗎?”

明史上對此事的記載很簡單,譚淵目光短淺,殺降兵,招致朱棣批評。

朱棣看問題肯定比譚淵更長遠,如果攻下城就屠城,只會導致後來每個城市都死守,讓燕軍寸步難行。所以殺降必須被禁止,禍首要被嚴辦。

但離奇的是,譚淵並未得到懲罰。

後世推斷,在滄州城,譚淵的殺降舉動可能也得到中下級軍人的擁護。

誠然,燕軍在濟南之戰敗退幾百裏,損失不小,士卒怨氣很大。所以在整頓幾個月拿下滄州後,譚淵屠滄州,必然有讓士兵泄憤的成分在裏面。

而此次屠殺,保守估計要調動近萬人的部隊,否則一夜殺三千青壯士兵,談何容易。朱棣大怒後,斥責譚淵,但史書並未記載處罰譚淵。

以朱棣治軍的手段,不可能刻意包庇譚淵,但作爲燕王的朱棣應該知道,殺降背後有軍中泄憤現象,牽扯太多人,不宜追查到底。

這種時候往往會升起大帳,召譚淵問罪,衆將出來求情,朱棣就借坡下驢,讓其戴罪立功。

3譚淵戰死,新甯伯卻傳承200年

滄州之戰只是一次小小的勝利,朱棣的目標還是山東。

11月,燕軍從滄州南下,轉道德州、臨清,進攻東昌。

東昌大戰,是燕軍和盛庸率領的南京平叛軍的決戰,雙方鏖戰一個多月,燕軍敗退,且折損大將張玉。朱棣心痛欲絕,回到北平後茶飯不思。

再戰山東失敗,朱棣至此放棄從山東南下。

建文三年初,燕軍在北平祭天,二月底再次出師南下。此時燕軍和平叛軍對峙于河北的夾河,三月二十二日,燕軍主動進攻,朱棣攻側翼,譚淵帶騎兵正面沖鋒。

此戰雙方斬獲相當,但朱棣則下令軍中哀悼三日,因爲大將譚淵居然在戰場陣亡

明史對于譚淵的死只留下短短幾個字:“夾河之戰,南軍陣動塵起。淵遽前搏戰,馬蹶被殺。”。

前幾個月張玉戰死,那是身陷重圍,無處可逃,最後被陣斬。但譚淵上陣,“馬蹶被殺”,即戰馬在戰場上意外摔倒,隨後被敵人斬殺。

譚淵的最大不同在于,燕軍和平叛軍都在沖鋒,騎兵來去如風,很難被包圍。

這個“馬蹶被殺”在史書上挺常見,舉個出名的例子,清末的鐵帽子王,被譽爲大清柱石的僧格林沁,就在戰場上“馬蹶遇害”。

對騎兵來說,“馬蹶”是個常見而致命的問題,一旦馬匹摔倒,馬很難迅速恢複奔跑能力,而失去機動力的士兵在戰場會淪爲活靶子,九死一生。

譚淵的死,並沒影響朱棣的南下步伐。正史的譚淵就是朱棣陣營的一顆流星,他雖和張玉、朱能、陳亨等人同一職位,去世的時間和張玉、陳亨差不多,但並未追封“公”,而是“侯”。

連投降加入燕軍的陳亨,後來都追封“泾國公”,可見在朱棣的心裏,譚淵的地位要略遜張玉、陳亨等人一籌。

這個差距的來源,可能還是和滄州殺降有關。

因爲靖難之戰過程中,交戰雙方都是明軍自己人,所以南北軍經常互有降兵加入。可當初滄州的屠殺,導致燕軍中“南兵奔逃”,軍心大亂,朱棣深以爲戒,嚴令以後再也不許殺降。

而史書中這個“馬蹶”的死法,可能也是史家故意爲之,以迎合“殺降不祥,因果報應”的循環。

譚淵的兒子譚忠後來東征西討,跟隨永樂皇帝北伐北元,在宣宗時期又南下交趾作戰。期間他治軍不嚴,縱兵劫掠,後來遇戰潰逃,回朝被治死罪。

但令人疑惑的是,宣宗赦免了譚忠,還讓譚忠的兒子譚璟繼承新甯伯的爵位。

朝內認爲譚忠犯了死罪,應該除爵。但宣宗以太宗(朱棣早期的谥號)賜給他家丹書鐵券爲理由,讓新甯伯譚家得以存續,並流傳200年。

此後,新甯伯從譚忠開始傳承九代,末代新甯伯叫譚弘業,在明朝崇祯年間于直隸帶兵。崇祯十七年,李自成圍攻北京,北京城破,譚弘業戰死。

譚家從譚淵崛起,到譚弘業戰死爲止,10代人陪伴明朝的始終,對于將門之後來說,雖有過也有功,也可稱圓滿了。

參考資料:

1.《明史》

2.《古代特權階層的"丹書鐵券"》,庚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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