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幫片才是搞基溫床

娛樂硬糖 2024-05-07 15:30:39

作者|謝明宏

編輯|李春晖

“你妻是吾嫂”、“你父母即是吾父母”、“托妻子兒女需盡心相待,托金銀財物不能私自侵吞”……

杜琪峰在電影《黑社會》裏描繪了小弟加入幫派的儀式,最著名的便是上面的三十六誓。每一誓的最後一句都是“如有違背,死在萬刀之下”。上海小刀會還有“三刀六洞”的處罰,三刀何來六洞呢?無他,捅穿而已。

所以說,黑社會玩的就是儀式感。在這點上,跟當代人談戀愛的要求基本相同。現實中,道義是凝聚人心的虛擬貨幣。在香港黑幫電影裏,則直接升華爲英雄人物的人格理想,是幫會得以延續的精神旗幟。就像《食神》裏莫文蔚唱的:“情和義,值千金。上刀山下火海,有何憾!”

五一檔港片《九龍城寨之圍城》,更是將黑幫片的男性友誼發揚到了全新高度。小媽古天樂,多年來盡心撫育城寨四少長大。其中林峯更是因爲一飯之恩,對古天樂誓死效忠。在小媽爲保護孩子犧牲于敵對幫派刀下後,城寨四少勵精圖治血戰大boss王九,最終在小媽墳前撒上了一兩二鍋頭。

怎麽說呢,不摻雜“性”的同性戀比同性戀更純粹更好嗑。就像芒果的離婚綜藝《再見愛人》,離了綜藝、失了婚的老劉和張碩居然搭夥過起日子。比起婚姻伴侶,兩個老爺們似乎更能爲彼此提供情緒價值。而在黑幫片裏,有個能爲你砍人和被人砍的兄弟,那不比媳婦兒更生死相許?倘若對方再好看一點,貼身換藥的時候難免眼神迷糊。

男人之間的遊戲看著幼稚,但在他們眼裏卻很浪漫。從《槍火》裏五人踢紙團到《九龍城寨》裏城寨四少打麻將,黑幫片才是真正的搞基溫床。

古媽文學

打秦朝那會兒,林峯就一直是古天樂的小弟。《尋秦記》裏,少年嬴政爲了挽留從現代穿越而來的太傅項少龍不惜共治江山,最終焚書坑儒抹掉了這個男人在曆史上的所有痕迹。

當年覺得黃易寫得太過誇張,一個男人憑什麽對另一個男人如此依戀?現在回看是我誤會他了,這是在帶頭嗑CP呢!如果說《尋秦記》裏古天樂是林峯的精神之父的話,那麽在《九龍城寨》裏古天樂就是他妥妥的小媽。

三十年前,九龍城寨的終極權鬥中,古天樂不得不和林峯的父親郭富城決一生死。古天樂活了下來,將大嫂和襁褓中的林峯送走。未曾想,命運兜兜轉轉,多年後林峯偷渡回香港,避難躲在了九龍城寨。古媽見林峯勤勞踏實,起了惜才之意,一碗叉燒飯把林峯感動得“內牛滿面”。

“不收你租,喘夠氣,找對路,好走了。”十三個字,每個字都溫暖地撫摸在林峯光光的頭頂上。對于疲于奔命,既要躲著洪金寶的手下又要防著皇家警察的林峯來說,擅長美發剃須的古天樂,處處散發著慈母光輝。有網友稱之爲小媽文學,硬糖君願意叫作古媽文學。

古媽文學,話不用多,卻精准戳在孩子們的淚點上。外號叫龍卷風,做起事來卻不動如松。無論惹到多大的麻煩,他的臉上都不會有太多情緒波動。口頭禅叫作“天注定”,聽起來軟軟的不像個大佬,但卻最能穩住軍心。

第一次“天注定”,是古媽表示林峯他管定了,無論他老爹郭富城欠下多少血債;第二次“天注定”,是古媽和兄弟任賢齊、對手洪金寶亮明牌。誰也不能找林峯的麻煩,要找先過龍卷風這關。

《九龍城寨》的煽情高峰,是古媽把四少關起來自己在外面擋刀。“這麽激動,以後怎麽做大哥。”門內是幾個無能爲力的孩子,門外是生命流逝的古媽,熒幕外是男性觀衆不經意滑下臉龐的熱淚。好土的設定,好強的催淚能力。硬糖君以後再也不好意思嘲笑順直電影了,有人爲自己擋刀(字面意義上的)就是賊感動啊!

電影的表層敘事是幫派械鬥,暗線卻是男性的自我認同。林峯作爲一個幾度被領養的孤兒,到了港島變成沒有身份證的難民,他一直在尋求身份認同和精神皈依。前期他渴望擁有一張身份證就是證據,因爲涉世未深還跑洪胖子那兒辦了假證。

後期的林峯,在古天樂和城寨的身上寄托了更多生命信仰。他說城寨是唯一一個他可以一頭睡到天亮的地方,不僅是身體上的庇護,更有心理安全的成分。電影中數次轟鳴于頭頂的飛機,彰顯了異質空間裏人物的身份焦慮。

混黑幫的男人最缺愛

遊俠怎麽産生的?聞一多先生的說法是:“墨家若失敗了,一氣憤,自由行動起來,即産生所謂的遊俠。”港式黑幫片的俠義精神,基本也是由失控的人物定義的。“以暴制暴,以牙還牙”,你殺我大哥,我滅你全派。

《古惑仔》裏的陳浩南,在澳門遭人陷害,他身先士卒以一敵百掩護兄弟撤退。發小“包皮”觸犯幫規,他直接說“我替你扛!”《喋血雙雄》裏,亞莊和李鷹面帶微笑持槍互指和處理傷口的場景,更是港片男性友誼的經典濫觞。

香港黑幫電影不僅擅于刻畫男性英雄,更擅于用雙雄之間的角逐較量來展現男性的惺惺相惜。杜琪峰的《真心英雄》裏,劉青雲和黎明雖然各爲其主,但欣賞彼此的才能膽識。黎明本想遠離是非,可最終在得知劉青雲去世的消息後,決定回到香港替對方完成心願。

《怒火重案》裏,謝霆鋒和甄子丹同爲警隊的重點培養對象,後來走上正邪殊途的對立面。結局謝霆鋒倒下的時候,給甄子丹留下了哲學思考題。“如果那天換你去追可樂,我去追王焜,我們倆的命運會不會倒過來?”

面對這些雲山霧罩的基情黑幫片,林超賢是第一個跳出來反對的,要搞就搞明的。《江湖告急》裏,張耀揚對梁家輝有過一段真誠告白:“我本來不是gay,我一直都喜歡女人,直到跟了你。我想我到死都不應該向你表白,我覺得這個世界上沒有一個人比你更重要,包括我自己。”黑道大佬X貼身保镖,港片有自己的《黑幫少爺愛上我》。

吊詭的是,這些順直男,不管是自由戀愛還是介紹相親,從來沒有那麽上心過。可是一到黑幫片裏,就特別容易愛上兄弟。這大概可以部分歸因于吊橋效應,黑幫片裏的男性每分每秒都處在槍林彈雨的環境中。在這種充滿不安和危險的環境裏,反複對著朝夕相處的兄弟,會不由自主地心跳加快、産生愛的錯覺,也不能怪他們性向不堅。

《九龍城寨》裏,四少(林峯、信一、十二少、四仔)的友誼始于一場群毆。他們戴上雜貨店的塑料面具,把一個瘾君子狠K了一頓。這場沒有預謀的不謀而合,讓三少相信林峯和他們是同路人,發出了“三缺一”的邀請。

片中,劉俊謙飾演的信一和林峯頗有暧昧情愫。剛開始是火花四濺的幹架,信一恨不得把剛進城寨的林峯用刀戳死,後來卻把正在抽的煙塞進林峯嘴裏。重逢之後林峯說要打牌,信一更是立馬拿麻將,只有一只手也要陪打,被眼睛雪亮的群衆蓋章“嬌妻”。

恐怖的是,信一遞煙的時候不是直接餵到林峯嘴裏的,而是遞到嘴邊停下來,等林峯轉頭來咬。信一真的會釣,港島邊的漁民都要向你請教。這尺度,比內地的耽改更大方。

送年輕人一程

《九龍城寨》的打戲拳拳到肉,但看到林峯對壘白發蒼蒼的任賢齊,硬糖君的第一反應居然是:怎麽可以毆打老人?熟睹洪金寶不再靈活的步伐,以及動不動就咳嗽得像黛玉的古天樂,恍然感慨——他們都老了。

從2017年的《追龍》到2021年的《怒火重案》,不管是王晶的回光返照還是陳木勝的心血遺作,都讓影迷憂心不已:港片還能打多久?古天樂、張家輝、郭富城這樣的中老年陣容還能扛多久?

《九龍城寨》算是帶來了重大利好,並不是港片不死,而是後繼有人。電影中的幾位主演從洪金寶、古天樂、任賢齊到城寨四少,明顯形成了一個老中青梯隊。古天樂等人甘爲綠葉,把戲份更多給到了中生代的林峯和年輕人劉俊謙。

出生于1988年的劉俊謙放內地小生裏肯定被嫌老、盤點都不會帶他玩,可在人均扛老的香港影壇已經算新生代。他飾演的信一表現搶眼,動作戲夠帥文戲也細膩,眉眼間有黃宗澤和謝君豪的味道。難怪上《小姐不熙娣》的時候被小S欽點“你會紅”。硬糖君宣布,以後痞帥這碗飯就由他來吃。

本片大反派伍允龍同樣令人過目不忘,招牌笑聲聞者不寒而栗。神經質的演法,完全屬于黃金時代港片的盡皆癫狂,盡皆過火。電影路演時,有觀衆和伍允龍過手故意推倒他,他回複的情商頗高。“觀衆看得太投入了,以爲我真是王九。”看好他制霸港片裏的瘋癫反派,唯一的缺點可能就是太難殺了。

在專訪中,導演鄭保瑞自言對九龍城寨的最大感受是“離不開,留不低”(甩又甩不掉,又不甘心做伏低)。他想通過一些曆史事件和角色聯系起來,卻發現港人真正的困境不是對“九龍城寨”或者某個曆史空間的依戀,而是需要重構自我身份認同。

自1842年《南京條約》將香港島割讓給英國後,九龍城寨就一直是香港政府不敢管、英國政府不想管、中國政府不能管的“三不管”地帶。作爲一個黑暗繁衍之地,違章建築聚合的九龍城寨成爲了罪惡之城。這座東方哥譚在世界人民心中也有不可替代的地位,1993年九龍城寨被拆除時,美國漫畫家Troy Boyle甚至說:“我甯願被拆的是金字塔。”

九龍城寨承載著港人的文化記憶,既是社會底層的庇蔭之地,也是義氣情懷的最後家園。鄭保瑞給出的答案是,不管是已經拆除的九龍城寨還是風華不再的港星,都可以在影像的慎終追遠裏,再用自己的血肉之軀,送年輕人一程。

片尾四少坐在懸懸的樓檐上,遙望星光璀璨的都市,大概就是電影最蒼涼的底色。時代浮沉,人如飄萍。又有什麽是離不開、留不低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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