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爲你能改變世界啊,你只是記者。”
“人生很多事沒得選,做選擇的人不多,選對的人更少。”
這是電影《白日之下》中的台詞,從台詞中可以窺見影片的風格。這是一部反映社會現實問題的嚴肅電影,一部無能爲力的電影,一部引人深思的電影。很多觀衆看完電影直呼“恐老症”犯了。
今年第42屆香港電影金像獎提名名單中,《白日之下》以16項提名領跑,關注度很高。最終斬獲最佳男女配角和最佳女主角三項大獎,成爲贏家。
導演簡君晉說,“電影未必可以解決問題,但至少可以向世界提出問題。”誠如導演所說,在五一檔新電影上映之前,不妨再談一談《白日之下》帶給我們的啓示和意義。
影片取材于當地多個真實事件,以新聞記者的視角跟蹤、調查一家香港殘障院舍虐待性侵殘障人士的罪行,將社會中孤老殘障這一邊緣群體的悲慘遭際真實地呈現給觀衆。
社會拷問:讓醜惡犯罪繼續下去?揭露犯罪、追求真相,就是新聞記者的職責所在。
影片的主線爲記者淩曉琪(余香凝 飾)臥底彩橋之家,深入跟蹤調查線索,最終向公衆披露殘障院舍虐待性侵殘障人士的罪行。
以新聞媒體的視角表現社會現實的影視作品並不鮮見,比如《聚焦》《不止不休》。
《聚焦》根據《波士頓環球報》中一篇新聞改編,記者抽絲剝繭,將美國教會神父猥亵性侵兒童的罪行公之于衆。
《不止不休》的主人公是一個對新聞行業充滿熱情的北漂青年,他在自我前途和社會公義的抉擇中,堅持爲乙肝病毒攜帶者群體發聲。
相比之下,《白日之下》沒有延續上述影片的敘事基調,強調媒體人的職業行爲和他們産生的社會影響力。影片更側重于表現淩曉琪作爲記者去調查和報道的局限性,在現實面前的困頓無力,對職業理想的懷疑和反思。
比如,媒體行業式微下的裁員壓力,對新聞理想的消極自嘲,曝光“彩橋之家”虐待殘障人士的醜聞、反被指責她的行爲導致殘障人士“無家可歸”的輿情壓力。
當她積極爲受害者奔走時,面對的卻是家屬人性的軟弱和自私,以及屢屢性侵殘障人士的章院長(林保怡 飾)逃脫了法律制裁的結果。
影片結尾沒有以明確的事件結果爲結局,而是以人物心靈的釋然收尾。
通伯(姜大衛 飾)在與曉琪告別時說,不要爲做對的事感到內疚。
曉琪離職,但表明自己不會放棄追求真相。
正如導演所說,電影未必可以解決問題,但至少可以向世界提出問題。
人性拷問:人老了就是包袱?除此之外,影片以人物情感和倫理的力量撬動大衆情緒,讓觀衆能從更廣義的層面,對孤老殘障群體淪爲“社會包袱”的處境共情。
章院長是這樣美化自己的惡行的:遺棄他們(殘障人)的,是他們的家人和這個社會。
故事看似割裂,實則邏輯通順,敘述完整。它從社會、家庭、個體的視角線索共同構成了對“社會包袱”的問題反思和追問。
故事開篇,淩曉琪假扮失智老人通伯的孫女,去殘障院舍臥底調查線索,沒想到通伯裝傻,二人在假扮爺孫的過程中,彼此心中親情的缺憾得到了彌補。
曉琪一直對媽媽將爺爺送進養老院耿耿于懷,十分思念過世的爺爺。媽媽卻嘴硬,“人老了就會變成包袱!”
影片用通伯和曉琪的互相治愈,表現人對家庭、親情的眷戀和渴望,又將人們在承擔真正的養老義務時的怨恨、不解、忽視、缺憾等複雜心緒做了剖析。
通伯真正的家人在哪裏,觀衆不得而知。水哥(胡楓 飾)未能獲得家人的諒解,最終抱憾離世。渴望親情、指責母親的曉琪,輪到自己贍養媽媽的那天,她會如何抉擇,也未可知。
在社會老齡化問題日趨顯著的當下,養老、恐老是沉重的社會問題和普遍情緒,如何讓老有所養、老有所依,答案似乎又是無解。
人老了就是包袱?這樣的拷問讓人不寒而栗。殘障人士被虐待,更挑戰著社會的良知和公共道德底線。
僅從個體視角看,也許殘障智障兒童與自己無關,受到侵害似乎是少數人的不幸,但人都有老了的一天,晚年的事誰說得清呢?
正如《不止不休》中的拷問:這世界上,有哪一件事與你我無關?
影片將對這些問題的關注和反思抛給了公衆。這或許也是導演想守護人的尊嚴,想要影片傳達的價值所在吧。
【文/張紅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