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長得太美而被迫戴面具的蘭陵王,是如何被神化爲一代戰神的?

尋根拜祖 2024-04-23 23:19:44

河清三年(564年)十二月的邙山飛沙走石,二十萬大軍殺得天昏地暗。兵力明顯處于弱勢的北齊在太和谷被北周大軍包了餃子,眼看就要崩潰了。

危急時分,北齊軍中突然殺出一支五百人的騎兵,他們在一位“面具俠”的率領下突入北周狼群,吼叫著發起了搏命反擊。

面對天降神兵,周軍被殺得抱頭鼠竄,人數優勢竟然演變成了自相踐踏的劣勢,“投墜溪谷死者甚衆”。

齊軍兩進兩出,血戰十幾裏,周軍全面潰敗,面具俠挺槍躍馬一直追到金庸城下。金墉城是洛陽西北面的一座衛星城,此時它跟洛陽一樣,被周軍團團包圍。

面對城下的突然騷動,城上的齊軍懵了:這是哪裏蹦出來的天神?還是周軍使詐,騙我們開城?

直到面具俠揭開自己的面具,城頭的齊軍這才全軍高呼:蘭陵王來了,我們得救了!

沒錯,這位“天神”就是蘭陵王高長恭,文襄皇帝高澄的第四子,北齊後主高緯的堂哥。

齊軍士氣大振,他們開城出擊,與高長恭一起裏應外合殺得周軍丟盔棄甲,邙山之戰由敗轉勝,周軍被迫撤離,洛陽之圍得以解除。

因爲這場史詩級的勝利,齊軍將士們集體創作了一首流傳至今的千古名曲《蘭陵王入陣曲》,以表達對高長恭的膜拜之情。

曆史上除了高長恭,還有一位著名的面具俠,那就是北宋的軍事家狄青。

狄青出身卑微,因爲犯了罪被“黥面”,臉上留下了永久的恥辱性標志,他戴面具上戰場多少有點“遮醜”的成分,高長恭爲何要戴面具呢?

說起來有點讓人驚訝,高長恭戴面具不是因爲臉上有記號,更不是因爲長得醜,相反卻是因爲長得太帥。

史書說“長恭貌柔心壯,音容兼美”,甚至有人說他“貌若婦人”,換上紅妝就能傾國傾城。

貌美當然是好事,但也要看環境,比如到了戰場上它變成了劣勢,您總不能靠美貌“帥死”敵人吧?一個貌若美婦的人上了戰場,那豈不是助長敵人的囂張?

原來,高長恭這是用青面獠牙的殼子掩蓋自己驚豔的容貌,妥妥的高級“凡爾賽”。

出身高貴,容貌出衆,忠勇超群,軍功卓著,這樣的人你要是不把他當做偶像,估計很容易挨板磚。

所以有人說,如果高長恭不死,北齊肯定不會那麽快滅亡。連《北齊》也歎息說:“若使蘭陵獲全,未可量也。而終見誅翦,以至土崩,可爲太息者矣。”

高長恭真的能承擔得起北齊的興亡嗎?

呵呵,胡扯!蘭陵王的傳奇就是後人的無病呻吟,高長恭的形象遠遠走在了能力的前面。

別急著拍板磚,如果我們能梳理清楚“邙山之戰”的真實戰況,就會發現高長恭遠沒有那麽高大上。

其一,邙山之戰的總指揮段韶,而不是高長恭。

北周圍困洛陽時,齊武帝高湛命令高長恭、斛律光率領五萬大軍救援,二人見周軍聲勢浩大,嚇得躲在邙山腳下不敢前行。無奈之下,高湛只好請段韶出馬。

段韶是高歡的妻子婁昭君的娘家侄子,高歡臨終前曾經叮囑兒子們說:“段孝先忠亮仁厚,智勇兼備,親戚之中,唯有此子,軍旅大事,宜共籌之。”

段韶是咱老高家唯一可以依賴的親戚,軍中大事你們一定要跟他商量。高歡說得一點都沒錯,段韶才是北齊軍中的擎天一柱,無論是早年的廣阿之戰、邺城之戰、韓陵之戰,還是後來的對南梁、北周的征戰,他都是毫無爭議的扛把子。

彼時段韶正在晉陽對付突厥人,面對兩面受敵的窘境,段韶當機立斷:突厥是癬疥之痛,北周是心腹大患,必須先解洛陽之圍。

于是段韶僅帶了一千精騎星夜奔襲,五天時間就渡過黃河出現在了邙山戰場。

周軍先鋒尉遲迥有十萬大軍,加上宇文護、宇文憲、達奚武、王雄所部,應該不下二十萬人,而齊軍只有五萬多人。面對劣勢,段韶是如何打贏邙山之戰的呢?

其二,邙山之戰的逆轉,高長恭只是原因之一。

首先,段韶快速奔襲,繞過河陽,在迷霧中悄然渡過黃河,搞得宇文護很吃驚,也沉重打擊了周軍的士氣。

其次,當段韶僅以二百騎巡山,與周軍遭遇時,表現出了驚人的定力和高超的應變能力。他沒有慌張,而是立刻下令齊軍變動陣型,高長恭居中,斛律光居右,他居左,分別對壘宇文憲、達奚武和王雄。

緊接著,段韶發揮地形優勢,以誘敵之計將周軍主力調出來仰攻太和谷。這個策略讓周軍的優勢喪失,而齊軍的騎兵優勢則得到了最大發揮。

當周軍從山腳一路仰攻到山腰時已經疲憊不堪,段韶一聲令下齊軍三路並進發起了反攻。高長恭就是在這時候率領五百騎居高臨下,將周軍沖得紛紛墮入山谷。

由于兵力的弱勢,這場戰鬥打得很艱苦,右路的斛律光被打得只剩下一個奴仆、一支箭,被王雄緊緊追殺。眼看王雄的長矛就要刺中斛律光的後心,斛律光拼死一搏,轉身射出了最後一支箭,正好命中王雄的腦門。

王雄的死讓周軍軍心大動,也讓斛律光瞬間逆轉戰局。而高長恭的神勇表現也徹底摧毀了周軍的抵抗意志,于是周軍敗退。

其三,邙山之戰周軍算不上慘敗,而是主動撤軍。

齊軍全勝了嗎?沒有,請注意,此時是周軍對齊軍增援部隊的“圍城打援”,而不是齊軍對周軍的總攻。

也就是說,齊軍贏了外圍戰,但還沒有達成“消滅圍困洛陽的北周主力部隊”的戰略目標,周軍的實際傷亡只有打援的幾千人。

事實上,邙山之戰後,宇文憲計劃重整旗鼓,第二天再戰。但達奚武提出了反對意見:今日之戰我軍士氣嚴重受損,段韶來了,高湛也在路上了,以我的經驗看洛陽拿不下來了,現在不撤軍,等到齊軍增援了,咱就走不了了。

在達奚武的堅持下,周軍決定撤軍,就這樣,洛陽之圍解除。

可見,邙山之戰周軍雖然失利了,但根本沒有傷筋動骨,人家是主動撤軍。高長恭確實是邙山之戰的功臣,但他既不是總指揮,更談不上逆轉戰局的天神。

事實上,高長恭這一生所參加的戰爭並不多,一共四場,除了邙山之戰外,能值得說道的就是“定陽城之戰”。

那是七年後的武平二年(571年)五月,段韶率軍攻打定陽,卻不幸得了重病,于是便將指揮權交給高長恭,並叮囑他說:“敵人一定會從南門突圍,趕緊派精兵掐死那條道。”

高長恭遵照執行,果然活捉了北周大將軍楊敷。

縱觀高長恭的一生,他其實遠沒有後人鼓吹的那樣厲害,僅有的幾次戰爭都是給人打醬油,除了邙山之戰也沒有太多出彩的地方,典型的“形象走在能力之前”。

那麽,高長恭在後人心目中的形象爲何那麽高大呢?

這跟他的淒涼結局有關,武平四年(573年)五月,他被後主高緯用一杯毒酒賜死了。

高緯爲何要賜死高長恭?史書的解釋是,有一次高緯一臉崇拜地問高長恭,當初你在邙山之戰中沖鋒陷陣,就不怕遇到意外嗎?

高長恭回答說:“那是咱家的事,這麽做理所當然。”

多麽慷慨激揚的回答,但這話要看對誰說,對高緯來說這話就很刺耳:家事?大齊是你家的嗎?那是我高緯的,不是你高長恭的,你這麽說是不是想染指皇位?

一曲《蘭陵王入陣曲》已經將高長恭神化了,一個“家事”讓高緯坐臥難安,從那以後,高長恭便生活在高緯寒冷的目光下。

在定陽之戰中,高長恭不惜以貪汙索賄自汙的方式以避禍。第二年,高長恭生了個癰疽,他不光不去醫治,反而說:“腫塊怎麽還不發作呢?”

一心爲北齊天下兢兢業業的高長恭,最終還是沒能逃得了高緯的迫害,實在令人惋惜,而殘忍好殺的高氏政權最終也沒能逃過滅亡的命運。

由此可見,人們之所以將高長恭神化,很大程度上是出于對高緯的痛恨、對高長恭的惋惜之情。

曆史是有血有肉的,“面具俠”高長恭的形象雖然與正史有一段距離,但這恰恰是後人與曆史人物靈魂交互的溫暖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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