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休回家,看到75歲的六叔還在幹活掙錢,與他一聊,我徹底想通了

欣嘉愛小說 2024-05-10 11:02:48

講述人:武成

我當了十六年兵,副營轉業到當地工作,今年三月年滿六十歲退休。說起來不好意思,有點丟戰友的人,也對不起遠在老家的父老鄉親——我在地方工作這二十五年,連個副科長也沒混上——當了幾年四級主任科員,臨退休,組織上照顧給我提了個“三主”,正科級待遇都沒享受到。

我是八二年底入伍的,算八三年兵。那年,全縣來我們師二百多兵,光我們一公社的就有二十幾個。四十年過去了,不說那些服役期滿退伍回家和轉志願兵的戰友,考上軍校和提幹的,我算了算,有二十幾個。這些軍官,有副師的,正團和副團的,剩下的除了我,全是正營。混得差不能怪組織,怪我不夠優秀,也怪運氣不好,就在組織上擬提拔我的時候,部隊精減整編,我沒提成。

轉業那年,我已經三十五歲了,由于職務低年齡大,好多單位都不要我。軍轉辦根據國家政策,作爲政治任務,指令性地把我安置到一個參公事業單位,當然了,指令性安置的不只我一人。我上班後,單位一把手找我談了話。說是談話,其實是通知我說,我在部隊當過司務長,經領導班子研究,決定讓我到財務科當會計。

組織上把我放到這麽重要的崗位,我當時有點激動,暗自下決心,一定要不辜負組織和領導的信任,把工作幹好,爲軍隊轉業幹部爭光。

當兵的人有很多優點,其中一條就是原則性強。我想,領導讓我當會計,除了是我老本行外,可能看重我的就是這一點吧。可地方情況複雜,我按章辦事,不該報的票別管是誰,我一律不簽字,得罪了不少人。

一天,分管我們線條的領導叫他的司機拿給我一張票,是張餐票,大幾百元,說是領導接待什麽客人的。我對司機說,今年的接待費早沒了,你先拿回去吧。司機找到我們科長,科長讓我想想辦法,我說沒辦法。科長不再理我,在那張發票背面簽了名,讓司機找出納報了賬。我這樣堅持原則,得罪了同事得罪領導,慢慢的,我在單位成了孤家寡人。這些年來有許多次提升的機會,均沒我什麽事。

我愛人春香一開始勸我說,武成,這裏不是部隊,你靈活點,別那麽死腦筋,要不人都給你得罪光了你還咋擱單位混。我給春香只說一句話,春香再也不勸我了。我說,發票經我審核,我簽上名,就得負責任。如果審計和查賬發現我簽的發票違規,你男人飯碗沒了,到時候你後悔不後悔?春香一聽嚇了一跳,說,武成,咱好不容易從老家農村混到今天這個地步,違規的事咱可不能幹。

可想而知,我這麽不懂事,想進步那就難了。同事們中那些比我年輕的、晚來的,包括能力水平和德才不如我的,眼看他們一個個都當了官,可我兢兢業業幹工作,一年又一年,副科長都沒混上。想想,我心裏不平衡啊。我業務精通,作風優良,遵紀守法,年年先進,可一到提拔幹部的時候,我這些優點,與情商高的競爭者一比,就啥也不是了。

想不通,耿耿于懷,就睡不好覺。在我五十七歲那年,患上了嚴重的神經衰弱。後來體檢身體,血壓血糖和血脂什麽的,該低的不低;該高的,像視力體重啥的,卻降了下來。春香心疼我,勸我想開些,叫我比比那些不如我的,我心裏清楚同年兵中我算好的,可不知咋的,一到單位給年輕的領導彙報工作、戰友小聚,自卑的心態又上來了,心裏就是過不去這個坎。就這樣,在我當兵離開家鄉四十二年後,帶著這一身毛病,回到了家鄉。

在外漂泊這些年,爹娘在的時候,基本上每年回去一回兩回,一回,也住不了幾天。爹娘不在後,老家沒了牽挂,工作上又諸事纏身,好些年我都沒去了。現在退休了,剛好趕上春暖花開的季節,我把爹娘留給我的老屋提前整了整,准備擱家住一段時間。

終于有時間把親戚朋友看了個遍。

六叔是我回去半個月後才見到他的。那天吃罷早飯,春香提醒我說,武成,你還沒去看六叔呢?我一聽笑了,說,我正要去六叔家呢。愛人說,聽說六叔天天騎個電車出去幹活掙錢,不知道他在不在家。我說不會吧,他都七十多歲了還掙啥錢?春香說你去看看就知道了,別空著手,買些牛奶和食用油啥的,我說好的。

六叔是我們本姓家族父輩中按年齡排第六的長輩。本來,從六叔他爹那輩就出了五府,我們不再來往門事了,六叔看他家門頭小,只有他兄弟倆和堂兄三家人,家裏有個紅白大事忙不過來,總是請人幫忙。在我當兵那年,六叔征得我們家主事的武爺同意,讓他兄弟三家“隨”了我們家族。

六叔兄弟倆都沒有後。他哥五叔婚後生了三個女兒,計劃生育了,他就不敢再生了,後來招了個上門女婿。到六叔這裏,不知道兩口子誰的問題,倆人忙活那些年,六嬸的肚子一直不爭氣。六叔相貌平平,皮膚黑不溜秋不說,眼神也不好。六嬸就好看了,白白胖胖,漂漂亮亮。村裏愛跟六叔開玩笑的人都說,好好一顆白菜,硬叫這個黑家夥給拱了。所以六叔既不敢叫六嬸去醫院查,更不會輕易換老婆。兩口子你挑水來我耕田,恩恩愛愛,形影不離,看著比那些有兒有女的還幸福。

六叔五十歲那年,六嬸的一個什麽親戚生了個雙胞胎。那家親戚前面兩胎是兒子,爲了生個女兒,怕計劃生育小分隊給抓住了,東躲西藏,好不容易生下來——也該他們沒女兒的命,一生,又生了倆兒子。于是,六叔六嬸就抱一個回來養著。

六叔六嬸一開始高興啊,終于有兒子了,請人給取了個名叫武藝,兩口子親得不行,比自己親生還親。可養著養著,六叔六嬸高興不起來了——武藝腦子有問題。抱回個殘疾兒子,好幾年,六叔六嬸都沒想通:難道這輩子就這個命?武藝一天天長大,這些年六叔六嬸帶他看了西醫看中醫,花了不少錢,武藝的病也不見好轉。到了男大當婚的年齡,六叔六嬸又發了愁。

我到六叔家的時候,六嬸說六叔一大早出去給人家修路去了。我問六嬸說六叔七十幾了,六嬸說七十五了,我說七十五了還出去幹活掙錢?六嬸說你站著說話不腰疼,不幹活擱家閑著沒事,俺要是有個病有個災的咋弄?我說武藝呢?六嬸說他去小姨家吃喜酒了,他腦子有問題,沒人願意帶他幹活,怕出事。我說六嬸,武藝能不能娶個媳婦?六嬸看看我沒吭聲,停了一會兒,六嬸說,咱村三十歲以上的大小夥子,要房有房要車有車,沒成親有三十多個,誰願意嫁給武藝這樣的?

這回輪到我沒話說了。可我想不明白,問六嬸說爲啥。六嬸說爲啥,計劃生育的時候,生男孩多女孩少。那些女孩到了結婚的年齡,有本事的考上大學在城裏安了家,大部分出去打工嫁到了外面。這樣,就苦了留在家裏這些男孩子了。

說著說著天晌午了,我說六嬸我得回去了,改天六叔不幹活了我再來,六嬸說武成,你六叔幹活的地方不遠,等下就回來吃飯了,你晌午不走了,擱這兒吃吧。我說好的六嬸,我在部隊當過司務長,我來做飯。六嬸說你就是會做,回家了我也不叫你做。咱吃撈面條,我去擀面,你剝蒜,打個電話叫春香也來。我說好的,邊說邊掏出手機給春香打了個電話。

春香來時帶來了一只燒雞,六嬸說春香,武成來時就拿了好多東西,你不應該再花錢。春香比我懂事和會說話,春香說六嬸,俺這些年不擱家,回來看看你和六叔是應該的。正在這個時候,六叔騎個電車回來了。

上回見六叔是十年前,多年不見,六叔明顯老了,還是那麽黑,但精神頭還行。六叔看見我和春香,沒認出來,問六嬸說家裏來客了?六嬸說瞧你那眼神,是武成春香回來了。六叔笑了,對我說,我聽說你回來了,想著哪天下雨不幹活了,我去你那坐坐,可這些天天天是好天。我說六叔,我回來這半個月天天忙著呢,我今天才來,你不會怪我吧。六叔又笑了,一笑,倆眼眯成了一條縫。

接下來,我們吃著聊著。聊我小時候在家調皮搗蛋那些事,聊我當兵提幹多有面子,聊村裏這些年發生的變化。當聊到我轉業後這些年的不如意時,六叔不插話,讓我說,等我說完了,六叔才開始批評我。

六叔說武成你糊塗啊,你都六十歲了還沒活明白,白擱外面混這麽多年。人不能太貪啊,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爭也爭不來。你已是人中龍鳳,倆人一個月七八千的退休金,太多的人不如你,可你還不滿足,天天睡不著覺你活該啊。都要像你那樣想,不說別人,就說我和你六嬸,我們還活不活?

我聽呆了,看著六叔,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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