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底，何鴻燊長孫女何家華重返澳門故居，曬出曾和祖母生活過的舊宅照片。大大的落地窗被窗簾遮得嚴嚴實實，昔日熱鬧的院落，如今早已寂寥無聲，物是人非。

自從何猷光夫妻車禍去世後，何家華和妹妹就被接到黎婉華身邊。何家華此次返澳，也是爲拜祭祖母。

在世人眼中，黎婉華是妥妥的豪門棄婦。用家族勢力幫助丈夫創下基業，看著他一房又一房接連納娶，自己則守著副病軀，子亡女瘋，連何氏墓園都未能得入。

事實上，黎婉華的人生真的如此悲情嗎？她的人生，哪是用簡簡單單“愛情”兩字便可定義的。

在很多文章裏，對黎婉華最多的一句評價就是：豪門貴女，澳門第一美人。

這句評價，多少是加了濾鏡的。真實的黎婉華，豪門出身不假，若論貴，則不然。至于相貌，美也是美，但若說排名“第一”，確屬過譽。

黎婉華的父親黎登，有多重身份。

黎登出生在葡萄牙，大學修的法律，畢業後走的是仕途，成爲葡萄牙派駐澳門的官員，當選澳門市政廳主席。因此，黎登在澳門首先就身具兩重身份，官員和律師。

和其他派駐澳門的葡萄牙官員一樣，黎登千裏迢迢遠赴澳門，爲的可不只那些。很快，黎登就與商人形成利益閉環，開始瓜分資源和錢財。

黎登開了許多酒店、劇院，包括提供牛奶面包的基礎物資公司，財富如同滾雪球般越滾越大。

他還不忘再利用這些財富給自己的仕途加碼，創辦了一份名爲《葡萄牙東方報》的刊物，給自己擔任葡萄牙議會參議員造勢。

黎登（右）

黎登還真競選議員成功了，自此，黎家在澳門的勢力更加壯大。

然而黎登在葡萄牙是有原配妻子的，在澳門他又娶了三房妾室，兒女多達20多個，這還不包括黎登在外面數不盡的情人私生子。黎婉華的母親只是黎登第四房姨太，黎婉華排行15。

黎婉華長相是不錯，但還遠談不上澳門第一。所謂的“第一”，其實都是在何鴻燊發達之後，小報爲宣傳造勢所采取的一種誇張說法。

對于黎登來說，黎婉華的存在，既算不上唯一，也算不上獨特。兒女的婚嫁對他來說，無異于又是一門生意，相當于風險投資，看的還是未來升值可能性。

這也就不難理解，爲何黎登會同意女兒嫁給何鴻燊，實際上，這個小夥，原本就是黎登自己看好的。

何鴻燊出身富商家庭，後來父親炒股失敗家道中落，何鴻燊受伯祖父指點，來到澳門。很多人說何鴻燊是窮小子，事實上，何家當時只是和原本的財富相比，縮水很多。但若要論“窮”，還真談不上。

他曾說過，家裏最窮的時候，只有幾個傭人伺候。用個最淺顯的比方，也就是，原本有幾百個小目標，如今只剩下幾個小目標了。沒那麽富，但也絕不至窮的地步。

何鴻燊到了澳門後，被何東爵士推薦給了老保羅當秘書。老保羅當時創立了澳門合作公司，這是戰爭期間澳門最重要的機構。

黎登和老保羅關系密切，由此發現了何鴻燊過人的能力和天賦。來往一多，家族中各種人事牽扯就會密切。

而何鴻燊也很懂得順竿爬，借由黎婉華的哥哥認識了黎婉華，開啓了戀愛模式。

真正聰明的人，婚姻是互補的，從才智到勢力，彼此借力。

從何鴻燊與黎婉華戀愛開始，這一路，黎婉華扮演的角色，除了賢內助，更有點“導師”的意味。

還在戀愛時期，黎婉華就讓何鴻燊抓緊學葡語。黎婉華這樣做，只是爲了讓未來夫婿多門特長嗎？還真想淺了。何鴻燊的路，黎婉華都替他規劃得清清楚楚。

先學語言，再獲取新身份，這樣，才能打開新世界。因爲當時澳門的很多生意，都被葡萄牙人掌控。如何真正打入這個圈子，黎婉華是替何鴻燊狠費了番心思的。

戀愛不到一年，黎婉華與何鴻燊有了事實婚姻，但直到四年後，也就是1946年，兩人才正式注冊登記，並且還在兩個地方都辦理了手續，一個是裏斯本，一個是澳門。

所以，在後來的任何正式采訪中，何鴻燊與黎婉華談到他們的結婚時間，說的都是1946年。

1948年，何鴻燊與黎婉華再度在香港登記結婚，在教堂完成宣誓。至此，何鴻燊擁有葡萄牙國籍，擁有天主教徒身份，這些都是打入葡萄牙人掌控圈子的前提。

婚後，黎婉華更是把自己的社交能力發揮到極致，大打太太外交的牌子。尤其在與澳督夫人的關系上，黎婉華處得如同閨蜜。

何鴻燊早期開辦洋行，從事紡織品生意，需要澳督授予專辦權。這些事情，全由黎婉華替他打點妥當。

1961年，澳門老賭王退位，爲了幫丈夫拿下賭標，黎婉華施展的手腕，可不是一點點。

有了澳督夫人這層關系，還只是靠近葡萄牙高層。爲了給丈夫拉來強大的合作夥伴霍英東，黎婉華把太太外交施展到了極致。

因爲喜歡足球，此前黎婉華一直主持澳門球賽，與霍英東也因此而熟悉起來。1961年年底，澳門舉辦了一場慈善足球賽，霍英東把太太也帶上了。

黎婉華常和霍太太打麻將，到了晚上11點，霍英東和何鴻燊都會去接妻子，彼此就是這樣見面聊了起來，漸漸熟絡。霍英東親口說過，“一切，都是因看球而起。”

有了霍英東的加入，黎婉華還在爲何鴻燊操心。她利用自己的人脈打聽到對手的競標資金，怕丈夫錢不夠，還把自己的5萬元拿出來資助丈夫。

除此之外，黎婉華更建議何鴻燊利用葡語媒體的優勢，爲競選賭標造勢。

裏裏外外，從人脈到資金，從輿論到對手，黎婉華把一切都打點得妥妥帖帖。就連何鴻燊屢次危機，也由黎婉華出面化解。

何鴻燊得到賭牌後，事業仍舊受到阻撓。賭場開業後，被黑勢力打壓，賭場曾一度無法運轉。

又是黎婉華，親自面見澳督及夫人，力陳何鴻燊創業的種種不易，最終說服澳督，爲何鴻燊特批場地。

哪怕是在1973年黎婉華出車禍後，當她恢複得差不多時，還舉行了晚宴，澳督夫人親自到場，歡迎黎婉華平安回家。

這之後，何鴻燊的賭場開賭儀式，也是黎婉華主持的。

1985年，何鴻燊在收購賽馬會時操之過急，再度得罪了人被追殺，又是黎婉華找人從中斡旋。

每年何鴻燊的年度演說，他都要找黎婉華提建議；每遇各種重大計劃，也都會想到征求黎婉華的意見。

直到上世紀九十年代中期，黎婉華一直沒有退出她的舞台，做了很多工作。她參與各項社會事務，還在推行婦女兒童公益建設方面做出了許多貢獻。

因此，黎婉華的晚年，曾獲得過兩枚大勳章，一枚是葡萄牙大十字功績勳章，另一枚是大官佐勳，這是當年最高爵士勳位，女性最高榮譽勳章。她也是當初說服土生葡人支持澳門回歸，爲數不多的女性代表，堪稱當時溝通的橋梁。

很多人說，何鴻燊娶了二房藍瓊璎後，便把黎婉華抛至一邊，不聞不問。

事實上，這種說法毫無憑據，何鴻燊一直都還是看重黎婉華感受的。

1957年，黎婉華生病，那年，何鴻燊娶了藍瓊璎。但他一直沒讓藍瓊璎住到澳門，而是將她留在香港。

並且，在一起的前十多年，何鴻燊一直對外隱瞞消息，後來是在藍瓊璎以死相逼之下，何鴻燊才給了她個名分。就連何超瓊都說過，自己10歲之前，都不能在外公開喊何鴻燊爸爸。

何鴻燊與黎家人的關系也並非傳言所說的那樣，“被黎家人憎恨，不通往來。”

事實上，黎婉華的兄長黎志忠一直在信德工作，是信德的“開荒牛，大忙人”。而黎婉華的弟弟也替何鴻燊在新加坡爲建賭場打前站，拓展業務。

黎志忠與前妻離婚時，何鴻燊還與黎婉華一道出面，多次勸阻。

至于黎婉華，她對何鴻燊的諸多外甥，更是照顧有加。其中最爲感念黎婉華的，是孫敬鴻，他一直說，“如果沒有舅媽，我們是不可能都出國留學的。”

這些年來，很多人認爲，黎婉華的兒女，死的死，瘋的瘋，認爲何鴻燊重視二房，無視原配。其實，何鴻燊原本是相當重視長子長女的。

當初，他已經在著重培養何猷光，無奈兒子兒媳雙雙出了車禍。而他之所以要逼何超英嫁給自己不愛的人，其實也是因爲過于看重這個女兒。

他深知，豪門的婚姻，哪有那麽多愛與不愛。真正讓一個人在家族擁有話語權的，就是他（她）的婚姻。

後來何超瓊的婚姻也是同樣的道理，因爲重視，何鴻燊才會在女兒的婚姻方面想要控制。其他兒女的婚姻，他就沒那麽操心，想嫁娛樂圈就娛樂圈，想與誰來往就與誰來往。

2004年黎婉華去世，何鴻燊爲其備極哀榮。親自挑選墓地，寫訃聞，捧相守靈，面對媒體提問時，他更稱黎婉華是自己一生摯愛。

黎婉華的墓地聖味基墳場，有大批名人領袖葬于此處，這是一處舊式西洋墳場，與黎婉華的整個家族有著直接的關系。黎婉華的葬禮，他也沒讓其他幾房太太出席，全了黎婉華的顔面。

很多人說，何鴻燊這就是在做表面功夫。到底是不是在做面子功夫，時間可以證明。

據看守黎婉華墓地的工人說，“何鴻燊只要到澳門來，無論多忙，總要親自來默祭亡妻。他每次都是趁人少的時候才過來，每次都帶來白玫瑰，親自把花送到亡妻墓前。”

如果他真要做面子功夫，爲何會偷偷而來，請記者去偷拍，不是更好嗎？

黎婉華與何鴻燊的關系，早就不是愛與不愛那麽簡單。對黎婉華，更不能簡單以“愛情”的標簽來定義。把她寫得那般悲情的人，根本不知道黎婉華真實的生活，一直是豐富的，充滿意義的。

對于任何女子來說，均同此理。如果人生只被愛情定義，悲劇遲早會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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