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耀先在小說原著中有兩個名字，其中一個叫“錢溢飛”，一聽這個名字，大家肯定會想到龍潭三傑，但是我們細看之下就會發現，那只是借用了錢壯飛名字的兩個字而已：錢壯飛是徐恩曾的機要秘書，而鬼子六則是“軍統六哥”。

鄭耀先的原名叫什麽並不重要，就像原軍統局東北辦事處處長兼東北行營督察處處長、東北保安司令長官部督察處中將處長文強在電視劇《特赦1959》中叫劉安國，原軍統西北區區長、第八戰區長官部調查室主任、軍統東北區區長兼北滿站站長、保密局天津站長吳景中在電視劇《潛伏》中叫吳敬中一樣，都是進行了一些藝術加工，並糅合了其他曆史人物的事迹。

鄭耀先的曆史原型當然不是錢壯飛，甚至也不是原軍統行動處處長、“情報局”澳門組少將組長程一鳴，他就是在刀尖上行走、因意外而斷線的風筝。

諜戰劇一定要結合史料和小說原著，我們看《風筝》的原著之一（筆者看到兩本，兩本的人名有些不同，但基本情節一致），也會發現有很多故事，比電視劇更有意思，電視劇沒演出來、觀衆有些困惑的問題，在原著中都能找到答案，比如“白毛女”延娥的地主老爹叫許三多，江萬朝是戴笠密友，甚至可能韓冰也不是真影子——江萬朝的資曆比韓冰更老，如果不是江萬朝被鄭耀先揭穿，那麽真影子就可能是他，而韓冰則可以在必要的時候自我暴露而掩護江萬朝。

在《風筝》原著中，韓冰是認識延娥的，她被宮庶關押後，曾對原名許紅櫻好一番調侃：“你就是穿上龍袍也不像太子，剃光頭發也成不了尼姑（原著中的延娥沒有頭發，可能是爲了飾演白毛女剃掉的）。我認識你，你不就是地主許三多家的大丫頭嗎。想當年哪，許三多家裏是地多、錢多、女人多，不過兒女卻不多，只有你一個。老百姓都說他是缺德事幹多了，絕戶報應。（本文黑體字均出自《風筝》原著）”

延娥的地主老爹居然叫許三多，這已經夠搞笑了，她沒有頭發而宮庶（原著中有一個名字叫楊旭東）卻對她情有獨鍾，難怪電視劇選了一個長得不那麽好看的來演宮庶。

看了原著我們才明白：延娥之所以喜歡不好看的宮庶，跟她自己沒有頭發，而且地主老爹被鏟除有很大關系，如果延娥真是一個沒有缺陷、也沒有仇恨的正常演員，估計宮庶最後還得打光棍。

宮庶早就知道自己長得不好看，他曾對宋孝安抱怨：“沒一個女同事願意拿正眼看我，哪怕她自己長得比豬八戒還難看！”

宮庶跟了鄭耀先，狙殺高占龍行動成功後一飛沖天，後來還好像晉升爲香港站少將站長，他抓韓冰，就是爲了制造混亂以趁機救出化名周志乾的鄭耀先，而當時鄭耀先正在與江萬朝（原著中叫江百韬）鬥智鬥勇。

江萬朝之所以看到“周志乾”的舉報他是“影子”的信件後氣得暈倒，並不全是擔心自己暴露，而是以爲鄭耀先叛變了：“他始終無法接受軍統精英要背叛的事實。如果說鄭耀先的第一封信他還可以理解，還可認爲那是爲自保而迫不得已采用的手段，但披露軍統隱藏的暗線，這是無論如何也無法承受的重創。軍統內部知道他們這條暗線的人能有幾個？死去的戴雨農不算，現在只剩下老鄭（鄭介民，字耀全，曾任軍統最後一任局長和保密局首任局長）和鄭耀先兩個人，所以說，只要鄭耀先透露消息，那就意味著這條線再無秘密可言。”

從江萬朝這段心理活動看來，鄭耀先和江萬朝早就認識，而且鄭耀先應該知道江萬朝並不是戴笠要他在延安接頭的那個人——如果跟鄭耀先接頭的是江萬朝，那麽他們聯絡基本不用暗語，除非江萬朝除了跟鄭介民、鄭耀先有聯系，還是戴笠的秘密棋子，他的另一個“影子”的身份，連鄭介民和鄭耀先也不知道。

據風筝原著介紹，1926年，年僅十八歲的江百韬（估計是那時候化名江萬朝）就在北伐途中加入我黨，當時他的另外一個身份是戴笠的私交密友。

熟悉那段曆史的讀者諸君當然知道，戴笠也是1926年才考入黃埔六期，並在1927年得到老蔣賞識，戴雨農以老蔣侍從副官的身份，通知他繼續潛伏在我方內部，不僅擔任過白區隱秘戰線的領導工作，還參加了長征。

由于江萬朝是在複興社成立之前當的臥底，所以在複興社早期檔案以及後來的軍統檔案中，根本就不存在他的記錄，但是鄭耀先不但是戴笠的親信，還跟鄭介民同宗能論上兄弟，所以他對江萬朝的潛伏是知情或半知情的。

據戴笠和毛人鳳自述，影子的事情只有他們自己知道，我們不知道戴笠是怎麽告訴毛人鳳的——戴笠根本就沒想到自己會墜機，當然也不會提前交代後事並把影子的事情告訴毛人鳳，那麽毛人鳳又是怎麽知道影子的？

鄭耀先以金默然的身份潛入延安，這件事只有少數幾個人知道，其行動目的，可能只有戴笠、宮庶和鄭耀先三人知情。這種事情是不會在代理主任秘書毛人鳳（主任秘書是鄭介民）那裏備案的，那麽鄭耀先交給毛人鳳一份假情報，是不是也不會被識破？

以鄭耀先的精明，不難算出毛人鳳知道多少，他向毛人鳳“交底”有些不合常理。更不合常理的，是鄭耀先在關鍵時刻要交出江萬朝，而在此之前，江萬朝一直在對他進行掩護。

江萬朝早就知道周志乾是鄭耀先，他爲了掩護鄭耀先，還冒了一定的風險，但是他也認爲鄭耀先絕不是個視死如歸的軍統特務，所以在必要的時候，他也會動手除掉鄭耀先——鄭耀先逃避中統（黨通局）追殺而隱姓埋名，能瞞過宮庶、趙簡之、宋孝安，卻瞞不過毛人鳳、鄭介民，鄭介民能找到鄭耀先並將其晉升爲少將，毛人鳳當然也知道，並且可能已經通知了江萬朝，所以江萬朝認爲鄭耀先不完全靠得住。

江萬朝知道鄭耀先化名周志乾，韓冰卻在想方設法證明周志乾就是鄭耀先，僅從這件事來看，江萬朝的潛伏級別就比韓冰高了很多。

江萬朝很後悔：“我一味維護鄭耀先，遲早會招致懷疑，如果不救呢……不救當然不會有麻煩，又沒人命令我非救不可，冒那種險值嗎？只是現在……我還能置之不理嗎？那邊若知道這一切，會不會命令我積極營救？只要我一動，這身份遲早還會暴露……說不定到最後，連‘影子’的存在都不是秘密……”

江萬朝既知道鄭耀先，也知道影子計劃，如果他不是影子，那麽他的級別就會比影子更高，所以說他是爲了掩護“真影子”韓斌而被保密局故意暴露的“假影子”，估計就沒人會相信了。

從風筝原著中我們可以看出，鄭耀先說江萬朝是潛伏特務，並不是經過缜密分析得出的結論，而是他早就知道江萬朝的真實身份，他在關鍵時刻揭發江萬朝，並不因爲他發現江萬朝是影子，而是自己的脫身之計——韓冰步步緊逼，他只能交出江萬朝以圖自保。

我們當然不能懷疑鄭耀先才是真影子，因爲時間對不上號，而且在電視劇中，鄭耀先絕對是正面主角，對鄭耀先的懷疑實在是站不住腳。

我們不能懷疑鄭耀先是影子，但是職業特工或反特人員，卻不能不有此想法：在情報戰線，沒有任何人是可以百分之百信任的，尤其是斷了線的風筝，即使重新接上了線，也不可能完全恢複工作和身份。

鄭耀先不可能是影子，韓冰就一定是真影子嗎？這個問題，我們也能從小說原著中找到答案：“江百韬趁看守不備在醫院自殺了。臨死前他一直叫著江欣（電視劇中叫江心）的名字，很淒慘，眼睛裏流的都是血，怎麽擦都擦不幹淨。江百韬死了，因爲他的死，發生在江欣身上的種種秘密，也許將成爲無法解開的謎團。”

鄭耀先直到最後還有一個問題沒搞清楚：“唉！天知道江欣爲什麽將我方機密輕易交給戴雨農？除非，讓我看到那些密電原文……”

鄭耀先搞不清楚的事情還有很多，有的潛伏者直到最後也沒挖出來，比如在宮庶和延娥密謀將鄭耀先救出的時候，發生了這樣一件事：“打入公安局內部、負責與鄭耀先聯系的兄弟捎來口信說，那個周志乾死活都不承認自己就是鄭耀先。”

那個與鄭耀先聯系的人既不是江萬朝（住院了），也不是韓冰（被宮庶抓了），收到這樣的消息宮庶心領神會：“六哥一口咬定自己是周志乾，那就是說，他不想讓我們動手。憑我對六哥的了解，估計他已有了脫身之策，所以咱們還是不要給他幫倒忙爲好。”

鄭耀先的脫身之計就是交出江萬朝以證明自己是斷了線的風筝，但是他卻沒交出那個聯絡人，于是懷疑他並不純淨，也就不是沒有理由了。

情報戰線一向如此，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雙面間諜並不罕見，三面間諜和五面間諜也不是沒有，鄭耀先和韓冰誰是真影子不好妄下結論，筆者只能這樣猜測：影子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夥人，他們互相掩護，每一個暴露的特務都承認自己是真影子，而真影子的身份是可以轉變的，也就是說，一直沒有暴露的才是真影子，任何一個被認定爲影子的，都是假影子。

韓冰已經暴露，並且承認自己是真影子，這恰恰說明她也不是真的，江萬朝自殺了，韓冰也自殺了，那個沒有暴露、也沒有自殺的真影子是誰呢？筆者有個猜測但不敢說，睿智的讀者諸君，也許能猜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