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癌最可怕的並不是死亡

博惠評健康 2024-04-28 06:22:49
像那閃爍的微光,希望把我人生的道路照亮;夜色愈濃,它愈放射出耀眼的光芒。 —— 哥爾斯密 生命不能承受之痛 (一) 從醫生涯遇到的第一個癌症病人,也是第一個癌痛病人,刻骨銘心!終生難忘! 那是一個冬天的晚上,我實習跟班。接班時,天空開始飄起零星的雪花。 沒有暖氣的冬夜,有著讓人無法忍受的濕冷。早早地,帶教老師就鑽進了溫暖的被窩,留下我這個實習生獨守寒冷雪夜。 病房死寂般安靜,靜得可怕。 突然,病房的盡頭傳來了撕心裂肺的喊叫聲,似乎伴雜著床板晃動的聲音,打破了這死寂,空氣中著瞬間彌漫著緊張且讓人心生恐懼的氣氛。初出茅廬的我,嚇出一身冷汗,各種不祥的預感在腦中快速閃現:不好了,病人出事了! 我遁聲以最快的速度沖到發出喊叫聲的病房,敲門,家屬滿臉歉意的開門,還未等我開口,家屬搶先一步說:“真不好意思,打擾到醫生的休息了。” 我一看,病人正在病床上翻滾,抓被,捶床,痛苦得臉都扭曲了,整個房間似乎都在晃動,天和地也似乎在晃動,這是一種怎樣的痛!我瞬間感覺無地自容,該不好意思的應該是我們,是醫生! 我慌神了,完全不知道怎麽處理,說:“您稍等,我去叫老師。”語氣完全是顫抖的。家屬一把拉住我,“不用麻煩了,無非也是打止痛針。你是新來的吧?我老婆住院有一段時間了,每天都這樣發作好幾次,打止痛針也只能稍稍緩解一下,醫生說止痛針打多了會上瘾,就像吸毒。既然這樣,能忍就盡量忍一忍。” 我驚呆了:“這樣會痛死的,不行,我得去叫老師來看一下。” 掙脫了他的手,蹬蹬蹬,我快步跑到值班室,叫醒了帶教老師。 看我一臉的慌亂和緊張,老師趕緊穿衣起床,當他問明白是怎麽回事的時候,長舒了口氣,“唉,那個病人啊,基本每天都要這樣很多次,我們都習慣了。她是胃癌晚期,全身廣泛轉移了,都到這個階段了,能有什麽辦法?睡吧。” 我一看老師要睡下,急了:“可是病人這樣痛,要止一下痛才行,不然會痛死的!”淚水已經打濕了我整張臉。 “實在不行只能給她打支杜冷丁,但終究是不管用的,只能稍稍緩解一下,打得多了,我們也擔心副作用,病人和家屬也擔心會上瘾,能不打就盡量不打,病人和家屬接受,願意忍著,唯一的要求就是最後能在醫院走。你第一次接觸這種病人,以後看多了就習慣了。早點去休息吧,他們不會來叫的。” “看多了就習慣了”,初次接觸臨床的我,此時是一臉的疑惑和茫然,完全無法理解,我以後也會“看多了就習慣了”嗎? 現在想來,當時的醫療條件也確實有限,除了杜冷丁,醫院似乎找不到更有效的止痛藥,但其實又未必,更主要的可能是當時關于癌痛處理的落後觀念,除了少數腫瘤專科醫院,恐怕多數綜合醫院的醫護人員壓根沒有關于癌痛處理的基本概念,那時的嗎啡消耗量也是低得驚人,甚至有的醫院根本就不備嗎啡,除了打杜冷丁,就只能讓病人痛著,忍著。 我終究還是忍不住再去病房看看,但當我再次返回時,那間病房的門已經關上了。 透過門上的玻璃小窗,我看到家屬正抱緊病人。眼睜睜看著妻子撕心裂肺的痛,卻又無能爲力,那將是怎樣的一種心理折磨。而我,作爲一個實習醫生,有心卻無力,淚水又一次奪眶而出。 那夜,我徹底失眠了,在床上翻來覆去。隱約間,病房的那一頭仍會間斷傳來呻吟聲,或隱或現,或高或低,我想那是病人在努力克制因疼痛而不自主發出的聲音,那是一種讓人窒息的痛,如何能承受? 黑暗中,淚水打濕了我的枕巾。 窗外,雪越下越大,白茫茫一片,封了大地,也掩飾了這世界的醜陋與不堪,但它卻撫平不了人間的病痛。 (二) 兩年後,發生在農村老家堂伯身上的事,再次讓我刻骨銘心,讓初入醫門的我再次經曆什麽是心酸、什麽是無奈、什麽是“讓人無法呼吸的痛”。 大學畢業,我留在了某市一家三甲醫院。一天,堂兄找到我。堂伯病了,得了大病,在縣城醫院查出胃癌,而且已經全身擴散,晚期了,沒什麽好辦法,醫生讓回家“想吃什麽吃什麽”,這是“回家等死”的潛台詞,但伯母和堂兄都有點不甘心。 初入醫門,還在住院醫生通科輪轉階段,連專業方向都沒有定下來,對腫瘤還不是太懂。我下意識地問:“能帶伯父來嗎?我聯系好醫生和床位。” 其實我也只是習慣性地隨便問問,對于窮鄉僻壤的農民,來城裏是一種奢侈,交通、住宿、金錢,一切都是不現實的,那時的農村還很窮,廣泛轉移的晚癌病人,除了等死,似乎沒有更好的選擇。 堂兄的回答完全在我的意料之中,他說:“老家的情況你也不是不知道,怎麽可能來城裏?盡管你在城裏上班,可以幫上忙,但我們哪有錢治。何況,你也知道,癌症晚期治不好。只是你伯母不甘心,我也不甘心,所以抱著一線希望問問,也許有什麽特效藥。”晚期胃癌除了姑息化療,哪有什麽特效藥。 兩個月後,在和家人的一次通話中得知堂伯已經過世,具體細節沒有過多追問。 過年回老家,走親訪友在聊天的時候,零碎地知道了關于堂伯的一些細節。堂伯的最後一個多月每天都在疼痛之中度過,痛得劇烈的時候,在床上翻滾,用頭撞床撞門,撕心裂肺地喊叫,深夜疼痛發作時,200多戶的村子全村都能聽到。後來他神志變得混亂,大小便失禁,瘋子般赤身裸體每日在房間打滾,從床上滾到地下,又從地下爬到床上。 這是怎樣的一種痛,我無法想象。身爲醫者,卻未能幫上任何忙,哪怕幫他減輕一點點的疼痛。 堂伯,也許是痛死的!癌症疼痛,無情地撕去了生命的最後一絲尊嚴。 (三) 我們常常說癌症慢病管理,帶瘤生存,其中一個重要方面,就是要盡最大可能保證病人的基本生活質量。但沒有生活質量的帶瘤生存是沒有意義的,而所謂的生活質量,至少要消除或減輕病人的痛苦,比如重視癌性疼痛的處理。 遺憾的是,現狀讓人很不滿意,中國癌症患者的癌性疼痛控制真的非常不理想,不要說以前,即便是現在,很多癌症病人仍在忍受疼痛、活在痛苦中,直到臨終前還在受到疼痛的折磨,毫無尊嚴可言。 根據對癌症病人的調查,大部分的癌症病人到最後最感到恐懼的其實不是死亡而是疼痛,疼痛會讓人生不如死,讓人活得沒有尊嚴。很多醫生往往只重視癌症本身的治療,而對癌痛的控制不夠重視,甚至無視;另一方面,患者和家屬對疼痛的治療更是存在認識誤區,認爲疼痛時就應該表現得堅強,要忍受,“叫痛”被認爲是不堅強,忍受疼痛才應該鼓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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