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愛萍

1999年，我們在內蒙古朱日和演習結束要返程歸營的時候，葛軍長把我叫到跟前問道：“小李，你坐什麽車回去？”我回答：“我們有一輛2020新聞保障車，連司機一共4人。”葛軍長說：“讓他們自己走，你坐我的車，路上給我講笑話。”我“啪”的一個立正敬禮，同時大聲回答：“是！”遂轉身跑回帳篷打背包去了。

軍長爲什麽要我給他講笑話？是這樣的：在演習期間，我們軍機關的同志晚飯後聚在帳篷外休息抽煙聊大天，用此方式緩解一天的疲勞。聊天中自然也打趣逗樂，我給大家講了幾個笑話，戰友們聽後哈哈大笑。

這事傳到了軍長的耳裏，他讓人把我叫到辦公室，非讓我給他講幾個笑話。面對這麽大的官，我怎麽好意思講呢？但不講又不行，就揀那不葷不素的講了兩個，把軍長也逗樂了。

一天晚飯後，軍長又喊我過去，我跑去一看，軍裏的郅政委也在。軍長說：“小李，給政委講個笑話。”我想，軍事幹部問題不大，在政工幹部面前這樣做不好吧？所以思想顧慮較大。但不講又駁了軍長的面子，再說官大官小都是人，是人都有七情六欲，都需要調節身心，孤獨寂寞反而不好。于是，我鼓起勇氣給政委講了一個“擦邊球”的笑話。軍長、政委都樂得合不攏嘴。

有了這段“曆史”，軍長讓我跟他坐一輛車就順理成章了。領導們一般都喜歡坐後排，我坐副駕駛座帶車。我這人別的沒有，笑話倒有一肚子。我選了幾個比較逗樂的笑話准備給軍長講，可在路途中，軍長並沒有讓我講，而是與我聊了不少別的話題。

到了集甯吃完午飯後，軍長說要看一位老班長，讓司機去郊區一個農村。那時候還沒有導航，司機七拐八拐，還下車問了幾次路，才終于到達目的地，軍長見到了他的老班長。

軍長的老班長當了5年兵退伍回鄉務農，近60歲了還在種地，看上去比較蒼老，似有70多歲的樣子。滿臉皺紋，兩手長滿了老繭。見面時，軍長先是給老班長敬了一個禮，老班長擡起僵硬的胳膊趕快還禮！爾後倆人都向前緊走幾步，兩雙大手緊緊地握在一起，再爾後呢，就擁抱在一起了，還用巴掌互相拍打對方的後背……

松開手後，老班長身上的泥土蹭到了葛軍長的身上，司機上前給軍長拍打，軍長一把把司機撥開，怒道：“去，一邊呆著去！”

老班長說：“你這麽大的官，現在肩上擔子重，不同過去了，還來看我，我…我根本沒想到，也有點承受不起了。”

葛軍長說：“老班長，我想您啊！總想來看看您，可是走不開。今天正好從附近路過，哪有不來的道理？”

莜面窩窩

二人說著，手拉手走進了老班長家的屋裏。老班長喊來老伴兒介紹給軍長，並對老伴兒說：“快去和面，給我的老戰友推點莜面窩窩吃。”軍長趕緊攔住，說：“我們剛吃了飯，別忙乎飯的事，咱們就拉拉家常。”于是，二人開始拉起來。我和司機轉身想躲開，軍長叫我留下。

軍長和老班長坐簡易沙發上，一邊喝茶，一邊回憶在部隊相處的日子。老班長說：“你腦瓜靈、點子多，但有時候挺搗蛋，我沒少批評你，有一次還踢了你一腳。”“哈哈哈”軍長笑著說：“沒有您的嚴格要求，我也提不了幹，提不了幹哪有我的今天啊？！要感謝老班長哩。”

接著，他倆又聊家庭和子女的情況。了解到，老班長家生活條件不算好，還過得去。一男一女兩個孩子，男孩子在家種地多年，外出打工去了；小女孩大學畢業後在呼市工作。葛軍長聽後點點頭沒說什麽。

臨別時，葛軍長乘老班長不注意，麻利地掏出2000元錢壓在了茶幾上面的茶壺底下……

在返回的途中，軍長跟我說：“在部隊，不管你後來官再大，老班長、老排長、老連長和老指導員，永遠是你的上級，永遠值得你尊重。在基層連隊鍛煉成長是最重要的階段，他們對你的培養教育是有恩情的。”

我聽後深以爲然。

回到部隊後，我把軍長看望老班長這事寫了一篇現場見聞，可軍報和戰友報的編輯都說軍一級的幹部不能輕易宣傳，要慎重。這麽好的新聞稿件愣是沒有刊登出去……我辜負了軍長讓我坐他的車了……

注：圖片來自網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