駕車中的人生哲學

商賢老侯 2024-05-06 16:45:21

每個人有每個人的愛好,愛好駕車便是其中之一。我有個朋友不僅愛好開車,而且特別喜歡在高速公路上開車。對于開車,我談不上喜好,但也不反感,同我這個朋友一樣,我也喜歡在高速公路上開車。高速公路兩旁的風景可以飽眼福,同時,駕駛汽車飛速行馳時給人一種很爽的感覺。可近些年,尤其是過了六十歲這六年以來,體能下降導致我開車時常常感到疲勞,尤其是在高速上開車,由于速度快,風險隨之加大,我更不怎麽想開。去年春天,我去泰興參加由中國農科院農産品加工研究所牽頭召開的預制菜聯盟大會,考慮到開車方便,我就自己駕車前往。從家鄉淮安到泰興,單程三百多公裏,雙程近七百公裏,一路開下來,我感到特別疲勞。回到家,我對妻子說,高速開車太累了,今後,沒有特殊情況,我盡量不開。妻子說,這一段時間,你心理壓力大,又是60多歲的人,在高速公路上一次開幾百公裏,肯定會累的。以後,不想開就不開。

妻子說的“心裏壓力大”,指的是三年疫情沖擊,讓我倆辛辛苦苦經營了25年的老侯食品虧損嚴重,沒能渡過“疫情過後”的黎明前的黑暗,被迫歇業重組,化債求生。企業重組化債的壓力和平時經營上的壓力大不一樣,直接面對的是“生與死”一般的考驗,其壓力之大,是我下海三十年來所不曾有的。而在高速上開車,和在市內開車又不一樣。表面上看,風馳電掣,惬意潇灑,實際上,背後隱藏著極大的危險。一切緣于車速太快,要麽不出事,要出就是大事。在普通公路出事,傷害的大都是對方,自己車上的人,包括司機,有生命危險的很少,而高速則不然,一旦出事,不僅肇事雙方,很可能多方都有車毀人亡的可能。這一點,和企業的歇業重組十分相似。那段時間,我爲了處理企業剛歇業時的許多棘手問題,大有焦頭爛額之感。累上再累,萌生不想在高速上開車的想法十分正常。

一年過去後,企業重組的事有了新的進展,已經從剛歇業之初的焦慮中走出的我,心態平緩了許多,身體也逐步得到恢複。不久前,曾經做過美國紐約大學商務孔子學院首任院長、南京財經大學現任教授劉永強邀請我去南京,爲他的研究生“企業家國學領導力”特訓班學員講一課。劉教授是我多年好友,我的長篇小說《商賢》的序就是他寫的。接到邀請,我二話沒說,爽快地應承下來。開頭,我計劃乘高鐵去,後來考慮到從南京回來還要順道去安徽來安和盱眙鐵山寺處理業務,便決定自己開車去。從淮安到南京兩百公裏路,比去年去泰興要少一百公裏。即便如此,由于車子走的是高速,開了一半,我便感到疲倦。此時,剛好到了盱眙服務區,我便開了進去。小解後,打了杯熱水,回到車上,小憩的時候,我心裏琢磨起開車疲勞來。按道理講,開這一百公裏路,我不應該感到勞累。老侯食品的債務危機基本塵埃落定,這一年,我加大了馬拉松訓練力度,身體強壯了許多,還感覺累,就不是體能問題,而是心理問題了。于是,我開始從心理上找原因。我發現,所謂心理問題,說白了,就是“怕”,怕在高速上出事有性命之虞。如果去掉這個“怕”字,心理負擔就會輕點。沒了思想負擔,僅是體力上的勞累,按我的身體,只要不怕吃苦,一天開個三、五百公裏沒問題。進而,我又想到,完全徹底去掉“怕”字還不行,畢竟是開車,又在高速上,小心謹慎是必須的。即便一個人在人車混合的道路上行走,也有被助力車、自行車撞倒的可能,必須小心謹慎,注意避讓,而小心謹慎,就含有“怕”的成分。這裏的關鍵,不是不“怕”,而是在于適度的“怕”,絕不能盲目“怕”,更不要誇大“怕”。

我邊想邊啓動車輛,沒要三分鍾,車子就馳上高速。我一邊兩眼盯著前方,一邊繼續在想。高速公路上開車看上去風險大,可只要不疲勞駕駛,不違反交規,一字一板去開,怎麽能出事?想到這裏,我看了看有序奔馳在路上的各式車輛,聯想到,近些年,高速公路上的事故越來越少。過去,高速公路出事多那會兒,大多是大貨車駕駛員疲勞駕駛所致,小車互撞得很少。隨著國家對大貨車司機疲勞駕駛的有力整治,在高速公路上開車,出事概率越來越小。想到這裏,我懸著的心開始放了下來,感覺不像先前那樣累了。開的是同樣的車,同樣的路,由過度緊張帶來的懼怕情緒沒有了,車子開起來便輕松了許多。按道理講,先前剛上路,開的那一百公裏不應該感覺累,接下來這一百公裏感到疲勞才對。事實卻是,當我正確對待風險,不誇大風險,不過度恐懼,懷著一顆平常心,心理壓力減輕了,懸著的心放下了,駕車就會變得容易起來。

又是一個多小時過去了,我輕輕松松將車子開到目的地。在給劉教授學生講課前,大家在閑聊時,當他們得知我這個奔七之人,自個駕車開了兩個多小時,在高速上跑了兩百多公裏,都露出驚訝和佩服的表情。可在我看來,十分的尋常。當然,其間心路曆程的前後變化值得去玩味。在當天的《每日一悟》上,我寫了如下一段文字:

“如果我們細心體悟,就會發現,世上絕大多數事變、困難、風險都是我們自己人爲想象、誇大和恐懼出來的。”

第二天,回家後,我跟妻子談了這一路的心路曆程,她覺得我“懸著的心”的表述樸素而又到位。夫妻倆由高速駕車擴展到企業工作以及整個人生,一致認爲,心是否“懸著”,“懸”到什麽程度,十分重要。就這個話題兩人又議論了一會兒,最後歸結到一切都是“命”。

“命”的話題看上去很深奧,其實,只要看透人生真相,還是容易理解的。繼續拿高速上駕車的例子來說,並不是車子開快一定出事,開慢就不出事。哪怕開車的人百分之百按照交規開車,當前方或者對面馳來的車子的司機疲勞駕駛,完全失控,將正常行駛的車子撞倒而出事,也時有出現。而這,完全由不得我們自己。這不是命又是什麽?如果我們連這種意外都怕,那幹脆就不要在高速開車、坐車,就好像軍人上了戰場隨時都有傷亡風險一樣,如果懼怕,就不要當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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