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爲什麽需要返鄉劇?

影視獨舌 2024-05-12 15:34:10

返鄉劇的風,吹到哪兒了?

返鄉劇似乎從來沒有像今年這麽熱鬧過。如果說,去年初熱播的《去有風的地方》是往返鄉劇的藍海中投入一塊石子的話;那麽,今年《小城故事多》《春色寄情人》《我的阿勒泰》《另一種藍》《星星的故鄉》等劇的播出,意味著返鄉劇已經成了風口。前幾年,返鄉還是同殡葬題材一般相對冷門的題材,甚至後者影響力更大——《人生大事》可是狂攬17億票房。怎麽短短兩年過去,返鄉劇熱湧了?返鄉劇的熱湧,原因不外乎三點。其一,在都市劇主流類型越來越疲軟的當下,當代題材亟需新賽道來滿足觀衆審美訴求,前幾年是女性話題劇,如今則輪到了洞察年輕人的生活變化,擅長治愈撫慰的返鄉劇。

其二,返鄉劇契合了如今“影視+文旅”的主流取向,當地政府可以提供相應扶持,作品熱播後又能轉換成文旅流量。《春色寄情人》帶火了拍攝地泉州,“和李現一起打卡泉州”“跟著春色寄情人打卡泉州”數登熱搜。其三,在如今的經濟和就業大形勢下,“返鄉”能爲那些迷惑的人們,提供一種確定性。返鄉劇,返到哪兒了?應該如何去界定返鄉劇呢?似乎沒有一個標准的答案。

通俗定義是,只要從北上廣深這樣的大城市回到小城市,就是返鄉劇。這個“鄉”,不一定是你的家鄉,比如《去有風的地方》中許紅豆(劉亦菲 飾)回的就不是自己的老家;也不能簡單地用農村來概括,不然又成扶貧劇了。哪怕你是北京人,但是在北京卷不動了,跑到喀什定居,也能叫“返鄉”。

說到底,返鄉劇的本質不是回家,而是“逃離”。回家只是爲了更好地逃離。在某種程度上,返鄉劇與前幾年脫貧劇最本質的不同,在于主觀能動性。後者是主動回到貧瘠之地,幫助那裏的村民脫貧攻堅奔小康;而前者的主角,或是無法融入喧囂的大城市,或是被高壓的大城市摧毀了信念,需要中場休息或重開一局。後者關鍵詞是輸出,有點像e人;前者的關鍵詞是療愈,很i。

《我的阿勒泰》

比如,《春色寄情人》中莊潔(周雨彤 飾)做完手術需要靜養,快節奏的都市生活,沒有按下暫停鍵的氛圍和環境,于是她選擇回到自己的故鄉小鎮南枰,白天出門溜達,晚上聽戲,偶爾送個外賣。

《我的阿勒泰》的療愈屬性更強。阿勒泰市是新疆最北部的城市,緯度與東北的漠河相近。李文秀(周依然 飾)的文學夢碰壁之後,從烏魯木齊回到了阿勒泰。牧場、草原、桦樹林,成群結隊的牛羊,看得人心潮澎湃。一般來說,返鄉劇有兩個分支,一個是創業,一個是愛情。

正在湖南衛視熱播的《另一種藍》,和即將登陸央一黃的《星星的故鄉》都屬于創業返鄉劇。之所以有這種差異,很大程度與拍攝地有關。《另一種藍》取景地是景德鎮,景德鎮是中國的瓷都,瓷器是它對外發聲的名片。它與自然風光壯美的阿勒泰不同,景德鎮的人文氣息更濃厚。

《星星的故鄉》鏡頭對准了甯夏,主角回到故鄉做起了葡萄酒生意。這也是甯産劇第一部在央一黃播出的劇。

《另一種藍》

說到底,這類劇有地方名片定制劇的屬性。老話說,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風景秀麗的地方,拍出十分之一就夠誘人了。不信等著看阿勒泰今年總的遊客人次。

至于愛情劇,雖然也可能會有創業屬性,比如《去有風的地方》裏許紅豆在大理開起了民宿,《小城故事多》中穆迪(張佳甯 飾)也和人合夥開過音樂公司,但創業不是故事的主線。他們更多的是完成一種重建,信念崩塌的主角,或通過愛情、友情或者親情的療愈,或基于當地美食、淳樸民風和美麗大自然的撫慰,纾解自己因不確定性産生的焦慮,完成自我身份認同的構建。

返鄉劇不是類型劇。以類型劇的標准拍返鄉劇,陳舊乏味不說,還很容易陷入爲了沖突而沖突的窠臼之中。回鄉創業,遇到的問題和在大城市創業不同;在小鎮談戀愛,和在大城市談戀愛也有諸多差異。這是規則和人情的對撞。返鄉劇要注意的另一個問題,是不要拍成“老少邊窮”觀光片。

返鄉劇,基本上是前往南方的休閑城市和北方的鄉野。北方的城市很少被選擇,它不夠時尚,也不夠小巧,還容易塵土飛揚。但一味地往遠方去,就有點過猶不及了。阿勒泰能拍好,本質上是李娟的文本勝利。在她的筆下,冬牧場、夏牧場才那麽迷人,一個月不洗澡也能充滿詩意。但返鄉劇一旦爲了遠方而遠方,就又成了惡趣味的“邊疆想象”了。

向“邊緣”尋找意義

“台北不是我的家,我的家鄉沒有霓虹燈。”1982年,羅大佑發行首張專輯《之乎者也》,《鹿港小鎮》是專輯第一首歌。羅大佑說,歌曲的靈感來源于台北一個洗車的小夥子,他來自鹿港小鎮。當時台灣經濟正處于崛起和發展中,但城鄉經濟不平衡也迫使部分勞動力從貧窮落後的小地方集中到發展迅速的城市中,希望能尋找到新的機會。

《我的阿勒泰》

如果說,經濟騰飛之時,從家鄉小鎮來到大城市是一種主流選擇;那麽,在城市內卷到極致的今時今日,“返鄉”成爲主流也是一種基于時代的選擇。

影視劇往往落後時代兩年。“返鄉”的概念,早在2021年就開始在年輕人中流行了。B站有個UP主侯翠翠,2022年4月發布了第一條視頻,第二條視頻播放量就高達394萬。視頻的標題是“985廢物 考研失敗 小縣城工作 擺爛都需要門檻了”。爾後半個月,她幾乎以日更的頻率發布著視頻,每條的播放量都破了百萬,並成功當選了B站2022年百大UP主。目前粉絲突破150萬。

侯翠翠得到擁趸,本質上是她邁出了大多數年輕人不敢邁出的一步。她的心態非常平和——別人的確優秀,我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就是比不上。這和東亞父母“要比就比學習”的傳統教導是相違背的,但說出了年輕人的心聲。

客觀地說,侯翠翠發出的一條條視頻,就是最早的返鄉微短劇。她的講述中也有矛盾出現,聊了半個月的相親男突然就消失了,學車把駕校教練罵哭了;也有迷茫,留在老家小縣城,找不到工作、過不了試用期,如何是好?返鄉劇的出現,加速了“返鄉”短視頻的消亡。

從去年11月開始,侯翠翠的視頻播放量過百萬就很難了。一方面,是能聊的話題大多數都聊盡了。回到老家,面對的不外乎“柴米油鹽醬醋茶”——家人催婚、找工作、人生的意義等等;另一方面,現實中也沒那麽多戲劇故事,大多數人都是平淡地過完一生。

我們爲什麽需要返鄉劇?因爲它讓視野回到了“人”的本身。

讀好書、考好學、找個好工作、買個好房子等等奮鬥的目標,本質上是人的意義向經濟意義的外化轉移。但當經濟發展無法解決所有問題時,就要回到意義本身。人類學家項飙提出過一個概念:邊緣和中心。小鎮青年來到大城市,本質上是從邊緣進入了中心。

在這個過程中,他們放棄了生養自己的土地,以及周圍人的關系,變成沒有原則的人。如果跟周邊的人、生活的世界關系不清楚,就會變成機會主義者。可如何中心已經沒有機會了呢?鹿港小鎮的青年來到台北,是爲了吃到經濟發展的紅利。雖說經濟發展紅利如今仍然存在,但對年輕人來說,享受紅利的門檻過高了。2024年,很多985畢業生也不好找工作了。

返鄉劇熱潮的湧起,本質上是在向“邊緣”尋找意義。

【文/馬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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