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你對一種東西的渴望,不是來自于愛。”
櫻花短暫的一生被籠罩在一片無邊的濃稠的黑暗裏,苦難的汪洋漫過她的四肢,水位線一直徘徊在她鼻尖的下方,只要一個疏慢,海水便倒灌進入氣管,把她生命的沙漏給終止。
電視劇《唐人街探案2》裏的第一個故事《天使療養院》裏, “櫻花”這個角色太過爲人所觸目驚心,太過令人扼腕歎息,她似乎是悲劇本身。
沒有過片刻的歡愉,也缺乏哪怕零星半點的愛的眷顧,直到死去才得到了幾聲歎息,櫻花的命是顯而易見的苦。
麻繩專挑細處斷,厄運專找苦命人。
就像她說的,她一出生就是個錯誤。
她的出生不是她能選擇的,淩虐她的繼父不是她躲得掉的,作爲她唯一念想的孩子夭折了,不是精神病卻被當成瘋子關了三年,想手刃仇人卻無奈做了劊子手的幫凶,櫻花直至最後都沒能真正得到哪怕一絲渺茫的希望。
她的悲劇在于,她的人生掌控權其實並不在自己手裏,而且是生來如此。
唯有死亡是櫻花主動選擇的,那一瞬間也許是她最接近希望、最徹底解脫的一刻。
你說她是好人吧,稱不上,畢竟手上沾滿了鮮血,你說她壞吧,也不敢說,她只不過是爲了自保與自救。
櫻花的底色其實是有善良存在的。
“我不是瘋子,瘋的是他們。”
到底是誰抛棄了她?
是生母,是繼父,是她自己,還是社會?
櫻花不知道是何時被何人所抛棄的,因爲她一回神,就已失去了歸依,獨自在世上飄蕩,盡管她活著,其實早已死去。
其實她已經很努力地在自救了。
櫻花讓自己變成了惡女,變成了瘋子,變成了助纣爲虐者——沒有避風港,自己打造一個就是了。
懷才者的自憐是天鵝的挽歌,平庸者的崩壞是野獸的絕叫。
人不是通過戰鬥來爭取自由,而是人生來自由,所以才要戰鬥,人生來自由,所以才要活下去。
櫻花只有逃離這個被瘋子主宰的瘋人病院才能獲取身體上的自由,只有解決掉繼父這個始作俑者和罪惡之源,她接受法律審判之後在牢獄之中才能獲得心靈的安甯與自由。
只是未果,死亡把一切畫上了句號,她輕輕地來,輕輕地走,不留下一絲痕迹。
演員王乙讓人驚豔,平靜湖面底下的聲嘶力竭有了具象,在色調氤氲下,她靈氣飄逸又頗具美感。
像一朵憂愁哀怨的丁香花,也像一株貪婪吸食著仇恨成長而張大嘴吐露著欲望的食人花。
光、影、鏡頭,再加上王乙的臉,氛圍感有了,故事感也成了。
又靈氣又沉郁,自帶悲情氣氛,五官精致不失破碎感,清純中又帶著一股銳氣,文藝逼人也氣質不俗,是張柏芝、霍思燕、萬茜的結合體,頗具辨識度,王乙天生是個演員胚子。
這一點,想必也深得了慧眼識珠的王家衛的賞識。
要不然在電視劇《繁花》裏,王乙也不至于能從沒有劇本的候補演員一步步晉升到有不少戲份的“小江西”一角。
在演藝圈蟄伏了七年,她以新人之姿完成也耽擱了三年的出道作《繁花》讓她一舉出圈,在觀衆心裏有了姓名。
小江西不甘平凡,倔強不忿,叛逆固執,野心勃勃,敢想敢拼,爲達目的不擇手段,也心比天高,命比紙薄。
“我知道難,但我們走的哪一步不難?”
“我不認命,我們憑什麽認命。”
“我既然來了,絕不能空著手走,誰也不是生來就是老板娘。”
她沒有任何主角光環,野心明晃晃寫在臉上,只是因爲沒有足夠的實力支撐,小江西像一個跳梁小醜,所做的一切都變成了笑話。
她被欲望裹挾前進,拼命掙紮,拒不認命,絕不服輸,拼的是“老板娘”的頭銜,博的是從底層實現階級躍遷的出路,爭的是逆天改命的一口氣。
雖然小江西努力的方向大錯特錯,但沒有人比她更努力。
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她尤其豁得出去,每次都能絕處逢生,生生另辟出一條出路來,像雜草一樣有著堅韌頑強的生命力。
因爲王乙賦予了角色靈魂,觀衆從對“小江西”恨得牙癢癢轉變爲無限唏噓與共情,對其愛恨交織。
人性不能以簡單的是非對錯來劃分,光明和黑暗在人的心中是共存的,關鍵是在于如何在其中找到一條中庸之道,顯然,小江西沒找到,所以她的人生仍處于失衡狀態。
當然王乙的生澀演技是頗受爭議的,畢竟彼時的她仍是一個新人,而且還是一個非科班出身的新人。
事實上,直至現在,她的作品仍處于乏善可陳的狀態。
電影《恰好遇見你》裏的葉青;
電影《我的姐姐》裏的可可;
電影《西河口秘聞之無頭新娘》裏的柳柳......
除此之外,便只剩一部仍未上映的由萬瑪才旦生前監制的電影《冬旅人》了。
對于資源如此之虐的王乙而言,導演王家衛和《繁花》無疑是把她拉出了泥潭,切切實實拯救了其演藝生涯。
原名王麗語,來自吉林省白城市,她學了10年的舞蹈,這讓王乙氣質不俗,自帶清冷感,但卻無法助力其敲開演員的大門,畢業之後,她頻頻碰壁,無人問津。
要強的王乙是不服的:
“憑什麽他們可以,我不可以。”
于是在看到《繁花》劇組招募演員的時候,她“蠢蠢欲動”了,別人看到“要求會滬語”這一項要求望而卻步,但同樣對滬語一竅不通的王乙卻窺見了機遇。
哪怕再小的角色,她也要拼命去嘗試去爭取,王乙一個北方人苦練了好幾個月的滬語才得到一個面試機會。
當然她沒拿到“逆天改命”的逆襲爽文。
面試過後,王乙沒被選上角色,只是作爲一個輔助來面試的演員走位置的排練演員而存在。
作爲王家衛的影迷,她甚至連他的臉都沒能見到。
當時,王乙說服自己接受現狀,放平了心態,反而松弛了下來,好幾回,她一個排練演員的戲還壓過了面試演員。
于是,王乙的運勢來了——她被選中出演夜東京的服務員小琴。
可她高興太早,由于第一次見王家衛導演,太緊張走錯了位置,王乙立馬被換了下來,與這個好不容易得到的機會失之交臂了。
她內心的悔恨是不言而喻的,那天結束,王乙一直在叩問自己。
“我當時就覺得完了,好不容易得到一個角色,就這麽被換下來了。我特別自責,越想越傷心,就一個人跑到牆根下面哭。”
但是王乙不知道的是,王家衛已然給走著狹窄蜿蜒小徑的她開辟了一條康莊大道。
那天,火急火燎的副導演找到了王乙:
“你在這兒幹嘛!找了你半天!怎麽不回微信!你這次撞大運了!撞大運了!”
王乙不知所雲:
“怎麽了,是讓我在鏡頭前過畫嗎?”
對方怒其不爭:
“你怎麽就這點出息,你有角色了,而且戲份不少!”
大悲到大喜,王乙誠惶誠恐。
拍攝《繁花》的三年裏,持續有一年的時間,她沒睡過一天好覺。
“拍攝過程是帶著恐懼的,感覺自己隨時會被換掉,但拍了一天又覺得自己賺了一天。”
因爲有前車之鑒,王乙不敢有一絲一毫的懈怠。
反複看了相關的上海90年代的紀錄片、電影,看了原著,還把有關王家衛導演的書籍和影片都看了,每天晚上一定要寫幾百字的人物小傳,她著實狠狠下了一番苦功夫。
實際拍攝金老板墜樓後小江西被悲憤的盧美琳抓著頭往牆上砸的一場戲,王乙的頭上都是血,血還流到了眼睛裏。
而其實因著趨利避害的本性,人在那種情況下怕疼,是會下意識躲避的,但劇本是不允許王乙有任何躲閃和怯懦的,所以她那一刻是真的完全豁出去了。
“腦子裏響起了中島美嘉的那首歌《曾經我也想過一了百了》,抱著‘只有我不怕死,小江西才能活’的決心就克服了躲避的本能。”
那一幕,小江西的確活了,她就是那樣的,即使頭破血流,也不能認命。
王乙在電視劇《繁花》裏的表演是漸入佳境的,她也因此循序漸進地得到了觀衆的認可。
這是已出道七年的她的一個跳板,不僅打開了知名度,還一舉在2021年被著名的影視公司大隱光時給簽約了下來。
要知道,這家公司底下藝人的資源是別家公司難以企及的優越,尤其是電影資源,被頻頻指資源咖的張宥浩和周依然就位屬于大隱光時。
從單打獨鬥到背靠大樹好乘涼,雖然此刻粉絲數仍不過萬,但長相和表演都有很大的發揮空間和潛力的王乙能大火是指日可待的。
看得出來,她是潛心深耕表演,而不是倚仗些花裏胡哨的旁門左道的。
“作爲演員,一定要有趣,也要學會生活。”
于是她去學習了“八卦拳”。
王乙不會去定義自己,因爲當把自我設限了,目標放窄了,反而顧慮得越多,缺失了野蠻生長的力量,自我就被框死了。
對偉大的事業來說,目標是具誤導性的,如果一開始就向著一個明確的目標努力,很有可能走不遠。
在做演員,在做自己的路上,王乙不會停止探索,而只要在這個過程中她每次都選擇更新奇更有趣的方向,她就不會是平凡的。
——原創不易,敬請點贊關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