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愛萍

馮秀麗同學

她比我大兩歲，我們卻成爲發小和同年級的同學，一起長大、一起上學，又一起勞動。青少年時期形成的友誼，回憶起來是那樣的美好，日子越久，年歲越大，越純真淳樸。

左手寫字的老師。此圖片來自網絡

1969年，我剛升小學二年級的時候，在我們村教了好多年學的喬生祥老師調走了，新上任的老師是一個殘疾人。他叫孫良瑞，小時候不知什麽原因，把右胳膊從肩部脫臼了，據老人們說，當時有個“接骨匠”給接住了，但這個民間醫人比較貪，心術不正，因給的銀子沒有達到他的欲望，說再給揉揉，結果又給摘了下來。就這樣，孫良瑞的右胳膊沒有得到良好的發育，長得又小又瘦，挂在肩頭來回擺動。但他酷愛學習，用左手寫字，成長爲國辦教師。

爲什麽要介紹這位老師？因爲他改變了我一位女同學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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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女同學小名叫五妮兒。我升小學二年級了她還沒有入學，老師給我們講課的時候，她抱著孩子在窗外偷聽。窗戶上糊著一層紙，有時候不那麽嚴實，有時候她用指頭沾上唾沫悄悄捅開一個口子，一邊聽一邊往裏看老師講課，還寫寫畫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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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朋友們別誤會，這孩子是五妮兒的一個小弟弟，是她娘給別的村一戶富裕點的人家奶的孩子，就是說她娘是奶媽。但是一家人對這個孩子親的不得了，跟自己家的一樣。當時家家戶戶孩子多，大孩子帶小孩子這是常事。所以，家長就經常讓五妮兒帶她這個弟弟玩。

農村孩子的眼神

孫老師是一位細心人。他在講課中，發現窗外有一雙渴望求學的眼神，遂出門探看。只見這個女孩子左手抱著一個小男孩，右手在窗台上放著的一塊瓦片上寫字、算題，跟著老師講課的節奏在學習哩。于是，孫老師十分關切地與她問答起來：

問：“你多大了？”

答：“十一歲啦”

問：“周歲虛歲？”

答：“虛歲。”

問：“叫什麽名字？”

答：“五妮兒。”

問：“五妮兒？看來你家姊妹不少？”

答：“姐妹6個，還有一個弟弟。”說完又用手指著抱著的孩子說：“這個也是個弟弟，是別人家的，人家遲早會抱走的。”

問：“你想上學嗎？”

答：“可想上了，我爹和我娘不讓我上。”

問：“爲什麽不讓你上學？”

答：“……”

五妮兒欲言又止，眼淚汪汪，她使勁控制又控制不住，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撲簌簌從臉上滾落下來。她用衣袖抹一把眼淚，抱著孩子難過地走開了。

此圖片來自網絡

五妮的父親叫馮玉貴。當天晚飯後，孫老師就來到了馮玉貴的家裏。孫老師單刀直入，問爲什麽不讓這孩子上學？經了解得知：馮玉貴家人口多，家庭條件很困難，想讓五妮兒在家幫著幹活；他家女孩子多，就生了一個寶貝兒子，才6歲，准備將來好好培養這個男孩子，老兩口多少有點重男輕女的思想。

馮秀麗（右二）與同學登臨百草坨

孫老師說：“五妮兒這女孩子要強上進，渴望求學，將來一定會有出息。希望你們把眼光放遠一點，就是困難再大，也要讓她上學。”馮玉貴兩口是開通之人，見老師這樣說，也就同意了。

第二天，五妮兒歡天喜地，抱著一個瓦（當石板用）就上學去了，並取大名馮秀麗。經測試，她一年級的算數題基本都會，字也認識不少，這都是她一年多來偷聽課的結果。于是，孫老師給她適當補補課，直接讓她上了二年級。這樣，她就跟我一個年級了，我們從小學一直上到高中畢業。這是後話不提。

2017年秋馮秀麗主持高中同學聚會儀式

時隔不久，孫老師就調走了。他在我們村的教育事業上沒有留下什麽業績，很多人都記不得他的存在，但他卻圓了馮秀麗的入學夢。說起這事，馮秀麗同學至今還是滿懷感激之情。

孫老師沒看錯，馮秀麗腦瓜靈，不甘人後，認真細心，無論小學、初中還是高中，學習成績都很好。

八年前 風雪夜 ……

在七十年代中期，村裏拍演《智取威虎山》《沙家浜》《平原作戰》樣板戲，她飾演小常寶、小英等角色，一招一式還真像那麽回事，受到觀衆的交口稱贊。

馮秀麗與朱家營小學教師及部分學生合影

1977年初高中畢業後，馮秀麗與我們一起參加生産隊勞動。往地裏背糞、秋收往回背玉米、掄镢頭刨生地、修大寨田，等等，與男勞力幹一樣的重活。過去，我們那裏的婦女，只有春耕秋收農忙季節才幫著幹一點輕活，而馮秀麗卻常年參加生産隊勞動。表現出了頑強的毅力和特別能吃苦的精神。

馮秀麗與朱家營小學部分學生在一起

1982年，馮秀麗被選爲代課老師，83年因教學成績優異正式入編，成爲民辦教師。91年考入定州民師，兩年後畢業轉爲國辦教師。經過正規的學習培訓，她的知識面拓寬了，教學方法大爲長進，如虎添翼，加之愛崗敬業，對學生和家長高度負責，所帶的班和所擔的課，學生的考試成績總是名列前茅。

優秀班主任光榮榜

她先後在朱家營、大教廠、西下關小學任教，多次被評爲優秀教師、優秀班主任和先進工作者，證書發下一摞，獎章攢下一沓。每一份證書、每一張獎章，其背後都記錄著馮秀麗艱辛的努力，彰顯著人民教師無限的榮光。

如今休閑生活的馮秀麗

2014年，馮秀麗光榮退休。她跟我語音說：“天天玩瘋了。不是擂大鼓，就是跳大舞，還種著一個小菜園。生活挺充實。”我說：“多保重身體，身體好一切都好，別的都不重要了。”我們這樣互相祝福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