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步上海214公裏海岸線——魔都最南端的海堤、海塘和海風

上海城市更新 2024-04-19 09:09:47

2019年,我曾經徒步過黃浦江和蘇州河,當時有很多值得回憶的事情。余勇可賈之際,遂有“行走上海海岸線”的更大計劃。那年夏天,若不是同事勸阻和天氣突變,我或許就實現了——盡管那時的計劃並未涉及全程,甚至有些異想天開。

盡管如此,它如同種草一般,隨著時間的推移而每每在徒步暢想中不斷發酵、萌芽、抽穗……在過去的四年裏,我每年依然也有自豪的行程,可是都沒有它來得那樣“魂牽夢繞”。

2024年3月12日至16日這五天,我沖破了顧慮的藩籬,圓夢成真。對于生活在這座城市的我,有了更新、更立體的認識:用腳步丈量上海,用踐行勾勒上海的輪廓,這是一次怎麽說都不爲過的城市徒步。

四年前種的草

卷首開篇,以一組四年前的老照片作爲引子。它們既是初嘗的敗果,也是種草的起因。“滬杭公路”是行走故事最早的誘因。

滬杭公路邊金山石化與浙江獨山港鎮交界處。

2020年5月我來到這裏,放眼望去煙囪林立,右手邊的江壩提示著杭州灣的存在。

100年過去,滬杭公路這條依著海塘而建的城際公路,已經成爲杭州灣錢塘江大潮防汛岸線流動的風景線。如今的滬杭公路已經從一條交通要道慢慢變成了真正綠色景觀廊道,也成爲車友心目中“上海最美景觀公路”的最佳候選。

小貼士:滬杭公路位于上海市西南部、浙江省北部。自上海國貨路起,過奉賢區西渡,經金山區入浙江省,抵達杭州清泰門,全長216公裏。其中,上海段長77公裏,沿線經過蕭塘、南橋、新寺、柘林、金山衛等鎮,是上海市第一條跨省際公路。

1922年至1932年,曆經十年的浙滬兩地分段逐步建設,滬杭公路全線建成通車,成爲溝通滬杭兩地的主要幹線。

滬杭公路原在上海市區的走向爲:國貨路、斜土東路、斜土路、零陵路、漕溪北路、漕溪路、滬闵路、賓南路、南甯路、柳州路、石龍路、老滬闵路;在杭州市區的走向爲:錢江路、百安路、杭海路、清泰街。現均已經改建爲城市道路。

緊靠金山石化的獨山港鎮,杭州灣邊廠區一瞥。

錢塘江下遊的喇叭口,石化設備深入江中。

江堤通道的標識。

海林禅寺靜立江邊,那時安民告示表明已經“遷址它地”。

地堡,禅寺,老堤,記事碑,無不提醒我們1937年秋,這裏曾經的曆史鈎沉。

四年前是他開車80公裏,送我到海邊的這段經曆與友誼,至今深深記得。

那時不停下雨,瑟瑟降溫,紙上談兵的“夜行”杭州灣,看來真有些心高氣傲了。同事再三給我“踩刹車”:降溫,下雨,夜行很危險!獨自一人讓人不放心……這一串善意勸阻終于讓我放棄四年前初次行走滬杭公路的計劃。

今春再次出發

3月12日早上故地重遊,我一路摸索到海林禅寺,只爲那個“從頭越”的念想。

這條細細的紅線,勾勒出上海海岸線的大致輪廓(除去崇明島),也是自己四年前默念踐行的挑戰之路。因爲極少有人能用徒步方式去丈量它,所以把它立爲flag是當年的心願,啥時能真正完成,我一直“信奉有緣”。

前往“起點”的途中所見。

熟悉的寺廟,空敗的故址,再度涉足。

石碑,寺廟,石化設施,圖片內涵的東西,是時空交錯,也是腳步匆匆的印記——今天就要揭開新篇。

這裏是“上海五日”計劃的開表⌚計時點:2024.3.12早上8點45分,于海林禅寺故址。從金絲娘橋出發,沿著滬杭公路一路東進,跨過浙滬分界碑、進入滬杭公路安檢口,迎接太陽暢意行走起來。

金絲娘橋,是滬杭公路靠近上海界的最顯著地標。因爲靠近海林禅寺,它又成爲我“上海五日”計劃的起點。

進入滬杭公路上海界安檢口不久,78公裏的路牌印入眼簾:由上海市內出發至此78公裏——始建于上世紀三十年代的滬杭公路,緊貼杭州灣,老路牌也是鈎沉曆史的抓手。

老滬杭公路分成不少段落,其中“翁金線”非常有名:金絲娘橋是它的東首,再朝東幾百米就是上海地界。

地跨浙滬的界樁。民國時期是以“蘇浙”作爲分界定義,遂一直沿用至今。上海交通收費口就在邊上。

按照傳統說法,滬杭公路上海境內77公裏,而收費口處有78公裏的路標。開表走路到這裏卸包小憩,算是對傳統說法的打卡回應。

35年前舊地重遊

金山石化是金山鎮避不開的主題之一,這幾十年的城市演化過程,路名是很好的記錄載體。特有的“經、緯”路標體系的縱橫道路區域,就是金山石化廠區發展的寫照。

蒙山路這個路名在金山新區就有點兒特別了。

而今城市景觀早已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普通的隨拍亦可見一斑。

滬杭公路這一段進入金山沿海主街道,通衢大道感覺油然,寬敞而甯靜,適合心曠神怡的漫行。

從城市景觀而言,滬杭公路的確很符合“最美公路”的稱號。這塊宣傳牌,講述了銜石填海的故事,在我看來或是“精衛填海”的傳說在金山海灘這裏有了延續。

圍石填海的金山石化,還有金山人的進取開拓精神,讓滬杭公路邊的城鎮景觀有了新解。

海塘,海堤,樹蔭,綠廊,街亭,曾經來過幾次,那可不是今天這樣匆匆而過。畢竟徒步重任在肩,第一要務是“趕路”。

濱海的浮標,這是捕撈設施嗎?

滬杭公路與杭州灣大道的丁字路口,有些抽象風格的雕塑。

滬杭公路沿途各種地標不一而是,頗有印象的一個是烈士紀念碑——爲了紀念50年代蔣匪軍轟炸中犧牲的34名解放軍官兵而設立的非常簡樸的路邊碑。另一個就是伫立于公路邊的金山山陽民兵哨所,張愛萍將軍爲此題字。

1988年我曾經以老師的身份來這裏家訪,第一次知道金山石化的 “經、緯”路標,記住了山陽這個地方,當然“楓泾丁蹄”與“米市渡”也是那時的記憶。在後來的幾天行程中,“民兵哨所”這個曆史稱謂也屢屢浮現,但在路人眼中,它更適合作爲一個地標辨識。

金山城市沙灘的海堤圍建,這裏的輔助設施很不錯,讓人眼饞,但也是徒步中的遺憾:一則沒時間細細品味,二則未必適合隨意遊覽。

人文海塘,在金山沿海那是絕對配得上這個稱謂的。這種步道走起來實在太爽,可惜太短——沿途這類鋪設良好的海堤通道,因爲種種原因被“割據封控”。被擋之門外的感覺很不舒服。

木秀于林風必摧之。沿海的防風松樹,特有的自然造型,其遒勁、板紮、堅韌的品性盡顯在軀幹上——金山嘴魚村在望了!

滬杭公路上海段的路邊門牌號,10968號應該是最大的一個號碼。沿路走進金山新城,路過碧海金沙,抵達金山嘴漁村碉堡之際,行走已經15公裏。

金山嘴魚村的標識之一,找回些許曾經的記憶。在碉堡前的街口第一家小店,吃一碗馄饨算是中途打尖。

曾經這條海塘公路繁華熱鬧的魚市街景已經不複存在,路邊的餐飲店面依舊,就是人氣少了許多。當年與同事朋友數次造訪,那種推杯換盞,把酒臨風,好像真成了記憶,怎麽現在都找不回來了?

魚嘴村老街,算是這些年金山網紅打卡地,河汊交錯,巷道縱橫,阡陌莊舍,漁村的喧嘩與甯靜,在日夜之間有著不同韻律。曾經那裏的記憶,需要調取硬盤裏的圖片才能重溫。

行走著的風景,無論曾經還是當下,都是真實存在。

魚嘴村南端的幾個銘牌,直接把金山海塘的曆史再現。

在修建滬杭公路之際,地基下曾經的海塘石條遺迹重見天日,並以它爲軀幹再度複原堆建在路旁,是以爲記,追念先人。老海塘,新海堤,綿延三百年金山衛的故事,杭州灣陣陣的海潮聲讓我們有更深的感念:滄海桑田,荏苒光陰。

這雕塑與漁村西端的公交車站遙相呼應,金山嘴魚村這幾百米海堤路道終于畫上句號。繼續向東!

東進旅途依然美麗

與其說行走在最美公路,不如說重溫海塘的曆史。“世上本沒有路,走的人多了也就成了路”。海邊本無路,因爲圍堤防汛才有了海塘,才有了海塘路。

滬杭公路的路標,從白色石碑換成金屬立杆,X016是滬杭公路的別稱。這裏距離浙滬交界20公裏,距離上海國貨街斜土東路58公裏。

這條公路最大亮點在于風景宜人,在綠色中穿行十分惬意。美中不足是道路比較狹窄,雖然安全行車保障無虞,但對慕名而來的騎行與徒步愛好者來說,逼仄的路邊就存在安全隱患了。

當滬杭之間已經有三條高速公路串聯後,百年滬杭公路作爲曆史遺存,是否可以考慮開發“軟實力”以提升遊覽景觀價值?例如拓寬路面,分設騎行與步道(類似浦江濱江大道)以吸引更多遊客,滿足日益增長的旅遊需求?讓更多人了解金山,遊覽杭州灣,品讀人文海塘,把碧海金沙、城市雕塑、濱海公園那些“點”串聯成“線”,未來金山的城市更新改造還有很大潛力可挖。

實事求是地說,這段滬杭公路南側有若幹段“翻下路基,貼河塘行”的步道,看得出這可能是營建者的補救性嘗試。但實際在這裏徒步時,總感覺缺了些“神韻”,確實有些遺憾。

滬杭公路就像一處未開墾的“金山”,至少在我徒步的這段路上,有這樣的想法。

繼續東行,踏上奉柘公路

上海境內78公裏長的滬杭公路,在貼行杭州灣25公裏後,在這裏折向北上。終于分道揚镳——我需要繼續東進,而奉柘公路(奉城-柘林)在此開啓。

柘林鎮,是奉賢很有曆史的海邊小鎮,相比于現在如火如荼的海灣鎮,它的曆史更多體現在曆代海岸地圖裏,屬于很低調有故事的所在。

剛踏上東進的奉柘公路,就看到“小普陀觀音禅院”。緣分的天空下,這裏居然就是不久前踏春行的所在地。當時的拜谒禮佛忽然以行腳的方式再現,也算踐行的初衷。自己的鯨魚嘴計劃,居然能暗合“小普陀”寺院,無論觀音大士還是佑護蒼生的大神,這種加持都屬可遇不可求,甚爲殊勝!

記住它:奉柘公路5500號。行囊,念珠,回應,隨喜。行腳的體驗可能各有不同,而此刻再續佛緣,滿心歡喜才是正道。

奉柘公路,是奉賢到柘林鎮的沿海公路,華亭海塘遺址就在這條公路邊,與前文的金山海塘形成曆史時空的對接。杭州灣沿途這類物事都有,只不過各地對曆史遺存的保護修繕力度不同罷了。

奉柘公路這一段正在砌壘的石條牆,乍一看貌似城堡的城牆,實際上是古代海塘的遺迹,原來的海塘防汛工程就座落在這條基線上。換言之,奉柘公路正是在舊海塘遺址上建造起來的。

紀念曾經的曆史,這堵石條海塘牆應該是最新的曆史風貌複原處,徒步走過長度不足一公裏。雖然這段海塘牆的即視觀顯然有些違和,但作爲紀念物,也算是奉柘公路的一段獨特記憶了。

奉柘公路上這段海塘猶如一堵擋風牆,矗立在公路南端,仿佛提醒人們這裏曾經的防汛圍海故事。修新如舊的海塘,高度厚度都頗具有規模,行走在這裏真有“撫今追昔”的感慨。

繼續東行,本著“盡可能靠近海邊徒步”的總體原則,依照高德地圖的導航,來到了奉賢新區的大學新校區。再繼續前進,則進入“人民塘路,隨塘河路”,它成爲第一天,第二天,甚至第四天都能出現的名詞。

大學新校區的交通和柏油馬路非常現代化,縱行橫穿。海灣鎮新區的通衢大道上,特殊的地標出現——坐北朝南的華東理工大學奉賢新校正門一箭之遙。旁邊還有上海大學奉賢新校等其他院校爲伴,這裏算是海灣鎮大學城的名片了吧。

也曾去過松江大學城,雖然眼下奉賢海灣的校區與規模不如前者,但是從城市發展的角度來看,假以時日,誰說它未來不會發生變化呢?

這種行走軌迹,算是實時“草圖”。這一路使用高德地圖,也算得心應手了。

跨河東行,左手邊深入腹地的河流。

跨河東行,右手邊河流入杭州灣的閘橋。

最後的17公裏

在奉賢新區人民塘路匆匆吃了准晚飯。大概是下午三點半,考慮到早上出租司機的提醒“隨塘河路沒有補給,很長很單調,最好帶足飲料食品”,笨鳥先飛先吃飽再趕路。一碗菜飯,一碗肉骨頭湯,隨後即開始了當天最枯燥單調的筆直徒步路段:17公裏的 “隨塘河路” 徒步。

這段路17公裏,按說並不可怕,但是在已經35公裏徒步之後,體力和精力都需要重新掂量。沒有扭腳或腳板不適,微微右膝蓋有點感覺,其它一切正常。一頭紮進這條東西筆直走向的公路,不久後,我發現了隨塘河路,原來這條路是沿著隨塘河建造的。

這讓我想到大治河,也是一條筆直的人工河,估計眼下這條隨塘河的開鑿疏通,也是同一原理。這裏補充一下,大治河的規模與隨塘河不能比,前者是“斷層式領先”,無論河道寬度還是長度。

隨塘河路沿途有新建築,也有軍事單位,一瞥而過的“中國人民解放軍XXX部隊”占地面積不小,另外還有兩個偌大的機動車駕駛學校,再往前走,就是光明集團下屬的農場畜牧廠之類。從斜陽到落日的這兩個小時,呼嘯疾馳而過的小車,馬路南側的零散建築,默行無語的我,目光所及甚至有些固化的視覺,構成那段時間的行路印象。

這段漫長的裏程竟然沒拍幾張照片,我事後都啧啧稱奇。是累了,還是審美疲勞,又或是屏氣凝神專注于行走?可能後者居多吧。

傍晚時分經過隨塘河路的五四農場分部之一,從地圖上看,這裏還有畜牧場。

路有型,心路唯有自知。

隨塘河路這段孤獨單調的行走,計有17公裏。從夕陽余晖,到日落黃昏,再到暗行夜路,這幾個小時的徒步,應該是第一天最刻骨銘心的一段。

“隨塘河路沿線有看不到盡頭的路燈電杆,每個電杆40米,看看能數出多少個杆子抵達目的地?”這是我當時真實的內心獨白。

在這段路上展開的無聲競逐,就是獨行者自己。偶然疾馳而過的小車之外,荒涼感被沿路兩邊茂密的樹木沖淡舒緩了許多。

遠處的路燈杆隱藏在路邊林木中,能見的標識從白色路燈杆變成閃爍燈光——夜路終于來了,盡管設計路線時極力避免夜行,不過第一天遭遇戰難免不可預測的因素,既來之則安之。

沿途數不盡的電燈杆,一路向東排序,它們就像是路標參考:每一步75公分,每130步折抵100米,數1300步是一公裏,這算是單調乏味中的自我調劑——走就是了。

2024.3.12晚上7點30分,第一天的行程在78000步之後畫上句號。黑漆漆夜色中,敲開濱海公園入駐知青部落酒店的那份成就感,至今還保留在心,畢竟53公裏遭遇戰證明“一切皆有可能”。

從一早起床,乘地鐵、火車,再打車,徒步,到收工,一天下來14個小時。純粹開表記錄徒步近10小時——53公裏,知青部落酒店是終點,是以爲記。

作者:“上海城市更新”特約撰稿人

編輯:魏玺玲

審核:夏    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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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爲原創文章,開白請後台聯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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