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材/楊小凡（整理：白叔）

我叫楊小凡，81年生人，家住黑龍江綏化，是土生土長的農村人，在家裏是獨生女。

80年代中期，老家這邊的農村剛剛解決溫飽問題，而我家的生活條件卻已經趕上縣城裏的普通家庭了。

我爸是一名大貨車司機，以前供銷社沒解散的時候，我爸天天開著貨車在縣裏各個鄉鎮之間送貨，等到供銷社撤銷以後，我爸經過同行介紹，他去工地當貨車司機，每天往工地拉運水泥、石頭一類的建築的材料。

我爸在工地幹了兩年，積攢了一些錢，後來和我媽一番商量，倆人決定買貨車，要自己出來單幹。

那時候一輛貨車至少一萬五千，而他們手裏只有一萬元，還缺少五千。因爲湊不夠錢，遲遲買不到車，我爸要放棄買車，老老實實給人家打工，這時候我媽厚著臉皮去找了她表舅。

我媽的表舅在信用社當主任，我姥姥在世時，兩家人走的很近，但自從姥姥去世後，我們家和我媽的表舅幾乎斷了來往。

我媽去了她表舅那天，坐了半個小時才慢吞吞說出此行的目的。我媽的表舅是個爽快的人，聽我媽說完，他立馬答應幫忙貸款，不過有言在先，要是按約定的日期還不上，貨車就得被扣押。

那時候買長途運輸的沒有幾個人，掙錢是板上釘釘的事情，只能說掙多少的問題。

在我媽表舅的幫助下，我們家買了第一輛貨車，爲了減少不必要的開銷，我媽跟著我爸到處跑，當他們倆不在家的時候，我就借住在小姨家。

當時，我爸媽苦點累點，不過是真的掙錢，沒用上兩年時間，他們還清了所有的貸款，而且手裏還有余錢。

爸媽知道對我的陪伴少之又少，爲了彌補這個缺憾，他們只能在金錢方面補償我了。

我上小學一年時，兜裏就兩三塊錢的零花錢，要知道，在當時那個年代，大人出去打工一天，能掙夠五塊錢就不錯了。

班級裏37個同學，就屬我的穿著打扮像個城裏人，而其他同學還穿著打補丁的上衣和褲子。

同學們爲了討好我，每一次勞動時，他們搶著幹我分配到的活，爲了回報他們，我會去附近商店買些零食給他們吃。

我很享受同學們這樣巴結我，在別人眼裏，我就是萬花叢中的一點綠，顯得尤爲耀眼，老師對我都特別關照（每次爸媽跑長途回來，會感謝老師對我的照顧，買一些禮品送過去）。

我以爲這樣被愛包圍的日子會永遠進行下去，沒想到這一切的美好在我9歲那年，也就是34年前，徹底結束了。

我爸媽在千裏之外的地方往家裏趕，因爲我爸太困，在某個拐彎處打方向盤晚了，直接掉進左邊的深溝了。

當時車速很快，車子側翻到溝裏，我爸媽被死死卡在駕駛室裏，第二天被路過的人發現，倆人早就停止了呼吸。

這個噩耗傳到老家時，我感覺這不是真的，認爲報信的人在騙我，等到我爸媽的遺體被運回來以後，才知道這不是夢。

看著爸媽躺下那裏，我拼了命送上去想和他們來個近距離的擁抱，不過被我姨媽攔了下來。

姨媽越是攔著我，我越想和爸媽呆在一起，爲了讓姨媽放開我，我用力咬她的胳膊。

姨媽的手臂被我咬出了好幾個血淋淋的牙印，但是她依舊不願意放手。

按理說爸媽去世以後應該讓他們入土爲安，不過爲了等二叔回來，屍體在院子裏整整停放了兩天一夜。

二叔在南方某個城市打工，這麽多年極少回家，我和他見面的次數也屈指可數，這次我爸媽不在，有人打電話通知了我二叔，他說立馬起身往家裏趕。

二叔回到家裏，在親戚的幫助下，他幫我爸媽舉辦了隆重的葬禮，葬禮結束，他沒有再出去打工，而是留下來照顧我。

二叔那年25歲，還沒娶媳婦，有人勸他不要領養我，要不然以後肯定打光棍，二叔無視那些勸他的好心人。

二叔和我爸是親兄弟，在他5歲那年，爺爺去世了，沒多久奶奶也去世了，所以他是我爸養大的。

如今我爸媽不在了，他要盡最大努力把我撫養成人，告慰在另外一個世界的哥哥和嫂子。

我爸媽剛去世時，姨媽對我還挺好，冬天的衣服給我做，做好的也會騎車給我送來，後來隨著時間的推移，她極少再來我家，我的衣食住行都是二叔負責。

那時候有人給二叔介紹對象，不過二叔看我眼巴巴的樣子，他無奈的回絕媒人。

爲了供我讀書，二叔一邊伺候莊稼地，一邊出去打零工，自己舍不得花一分錢，把錢全部花在我身上。

我有時想到爸媽會偷偷的哭，二叔看在眼裏，他把我叫到面前，鄭重的告訴我“孩子，你放心，有二叔在，不會讓你受一點委屈。”

二叔爲了多掙錢，他幹最髒最累的活，以至于後來他還不到40歲，就已經疾病纏身了。

在我出嫁的時候，二叔爲我准備了2萬元的陪嫁，他說我爸媽雖然不在了，他作爲我唯一的親人，他要讓我風風光光嫁人，而且不允許我在婆家受一點委屈。

二叔爲了我這一輩子都沒有結婚，到了晚年，他不想拖累我，竟然主動要求去養老院生活，但是被我拒絕了。

“二叔，你爲了把我撫養長大，已經操勞了一生，如今你到了晚年，我應該好好孝順你，如果你不接受我對你的盡孝，那麽我會內疚一輩子。”

二叔聽了我的話，淚眼婆娑，失聲痛哭了很長時間。

如今二叔與我們生活在一起，他每天的工作就是負責接送我家孩子上下學，哪怕孩子上了高中，他也不放心孩子一個人去學校。

其實在我心裏，二叔早已經成爲我的父親，很多時候我在想，天底下有多少個男人像我二叔這樣，如此疼愛自己的侄女。

現在我唯一的心願就是希望二叔能身體健康，每天有一個好的心情，多給我一些盡孝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