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千金發家日記》小說by揚州雪

奈落落推文 2024-04-13 23:59:52

侯府千金發家日記

作者:揚州雪

《侯府千金發家日記》小說

《侯府千金發家日記》

簡介:

某人:其實你是侯府嫡女。

阿桃:喔。

……等等,什麽嫡女?!

阿桃當了十五年鄉野村姑,從小爹不疼娘不愛,某天,有個自稱是自己哥哥的男人告訴她,她是走失多年的侯府千金!

心情忐忑的阿桃回到侯府的第一天,繼母就對她噓寒問暖,好一派母慈子孝。

可披著羊皮的狼還是會漏出馬腳,而阿桃十幾年的乖乖女也不是白裝的!

阿桃:“母親爲何這樣對我?”(楚楚可憐,梨花帶雨版)

成功將僞善的繼母和妹妹氣的七竅生煙。

而阿桃也懶得搭理她們,繡樓一開,生意一搞,庫庫就是賺錢,不小心就混成了京城首富。

外祖父年紀大了,唯一的心願就是盼著她有個好歸屬。

她看著當初救下自己的少年將軍,不錯,就他了!

精彩節選:

四月,窗外小雨淅淅瀝瀝的下著,將青石地板洗刷的發亮,階上的苔藓沾染了潮濕霧氣,愈發青翠。

阿桃掀開簾子,清新的泥土味撲入鼻腔,她盯著攥在手裏的一串銅錢,不知在想些什麽。

“死丫頭,怎麽還沒來?”

隔壁再次傳來不耐煩的吆喝聲,阿桃不再耽擱,拍拍裙子跨進了屋子。

屋內空空蕩蕩,中間擺著一張破舊的木方桌和幾條長凳,牆角處的櫃子壞了一扇門,無力斜垂著。

一個肥胖的中年婦女正坐在長凳上,翹著二郎腿,用審視的目光打量著阿桃,手掌向上攤開,等著來人將東西放上來。

阿桃把捏在手裏的銅錢交給婦人,默不作聲地看著她數錢。

本就不多的銅錢很快被清點完,中年婦人眉一挑,眼神轉而盯著阿桃,不滿道:“怎麽才這點?”

“這幾天總下雨,路上人少,沒賣多少帕子出去。”

“好啊,你個死丫頭,學會撒謊了是吧?你定是悄悄藏了錢!”李三娘站起身,怒氣沖沖地看著她。

“我和你爹天天累死累活,養你吃養你喝,你倒是背著我們享受上了?你良心被狗吃了?唉呀,我的命怎麽這麽苦啊!養了個白眼狼丫頭啊!”

面對這番蠻橫的指責,阿桃心裏並沒什麽波瀾,這樣的事隔三差五就會發生,她早已習慣。

而她面前這位,李三娘,所謂的母親,其實並不是她的親娘。

阿桃是鎮上的老和尚撿來的孤兒,那時李三娘夫妻兩來求子,老和尚說他們子女緣淺,必得先收養一個孩子積攢福氣,順勢將阿桃給了她們養。

剛開始夫妻倆對阿桃倒也不錯,後來兩夫妻真的生下了兒子,就一下暴露了本性,對她動辄打罵。那時阿桃還小,被打了也只會哭,她不明白爲什麽疼愛自己的爹娘會變成這樣。

後來她大了,終于明白,不再躲在房間裏哭,因爲她明白眼淚在他們面前沒有任何作用。

不知爲何,阿桃望著眼前暴跳如雷的養母,心底居然生出幾分慶幸,這不是自己的親娘。

“阿娘,你要相信我啊,是真的。我房裏還有沒賣完的帕子,你不信我拿過來給你看。等天氣好了我又出去賣,那時再把錢給你。”

一雙水盈盈的眸子看的李三娘將信將疑,她把錢揣進了自己的腰兜,對著阿桃擺擺手,“你最好老實點,行了,快去做飯吧!”

阿桃轉身跨出門,白淨小臉上淚痕還在,方才的可憐神色卻瞬間消失不見,眼底平靜如湖水一般。

“怎麽又沒有肉啊?我不吃!我不吃!”

裏面傳來筷子落地的聲響,李寶德又在發脾氣,李三娘正好聲好氣地哄著,“哎喲小祖宗,別氣啊,娘明天就給你買肉去啊,先好好吃飯好不好?”

“這個壞姐姐啊,整天做些亂七八糟的糊弄我們大寶,咱們不給她吃好不好?”

“不給她吃!不給她吃!”李寶德大喊道。

不用回頭看也知道,此刻兩人肯定惡狠狠地盯著她,阿桃也懶得搭理,埋頭吃自己的飯。

兩人終于吃完,阿桃收拾碗筷正要去洗碗,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響起。

阿桃冒著雨快步過去打開門,是隔壁張嬸子,還不等她問,張嬸便急匆匆地開口:“阿桃,你娘呢?”

見她神色著急,阿桃趕緊道,“在裏面呢。”

張嬸子聞言,徑直沖進了屋子。

“喲,老張家的,這是怎麽了?什麽事這麽急啊?來,坐坐坐。”李三娘正悠哉地磕著瓜子。

“你還擱這兒呢!你男人在鎮上賭錢,讓給人扣住了!說是要宰他的手,再不還錢,就要拿他的命呀,你快去看看吧!”

“什麽?!”李三娘一下子被抽了魂似的,嚇得直接癱坐在地。

“張婆子!青天白日的,你也不怕閃了舌頭!”

“哎呦,真是好心當作驢肝肺。你男人在鎮上賭錢的事,村裏誰不知道?”

李三娘沒話說,坐在地上大哭大鬧起來。

阿桃去扶她,她卻好像找到了發泄點,開始胡亂拍打著阿桃,嘴裏不斷咒罵。

“你這個災星呀!都是因爲你,我們家怎麽養了你這個喪門星啊!”

阿桃任她打著,臉上滿是是委屈的神色。一旁的張嬸看不下去,把她拉到一邊。

“你打她做什麽呀?好好一個姑娘在你家真是作孽啊,還是趕緊想想辦法吧!話我也送到了,好自爲之吧!”

說罷便轉身走了,屋子裏只剩下她和崩潰的李三娘。

阿桃擦擦眼淚,冷漠地看著地上的李三娘,提醒她,“娘,你還是快去看看吧,萬一爹真有什麽好歹可怎麽辦呀?”

李三娘方才回過神,憤憤瞥了她一眼,從地上爬出來,回屋鼓搗了一番,帶著李寶德慌慌忙忙出了門。

她倒是希望李老三真的別回來。她知道,他們夫妻倆得了兒子還養著她,無非是存了讓她給他們的傻子兒子當童養媳的心思。

可即便如此,那李老三還時常用惡心的眼神盯著她,甚至幾次想對她動手動腳。

他們不在,阿桃樂的幹淨,在自己屋裏繡了一下午帕子。

自她懂事以來,就要做繡活補貼家用。

說是補貼家用,實際錢都進了他們夫妻兩的口袋。她也漸漸地不再全部交給李三娘,而是自己偷偷留下一些。

看著木匣子裏這些年她偷偷攢下的錢,心想再多一些,再多存一些,她就離開這個地方,到一個誰也不認識她的地方,過自己的日子……

夜幕降臨,院子裏終于響起吱呀的開門聲,他們回來了。

阿桃透過窗戶的縫隙小心翼翼地觀察,看到三個人影。

李老三居然回來了,家裏窮的叮當響,哪來的錢贖李老三?

幾個人往堂屋裏走,阿桃心下疑惑,起身穿了鞋,到廚房裏給他們端熱好的晚飯。

“爹,娘。你們還沒吃飯吧,我熱了飯菜,你們快吃吧。”

李老三躬著背,盯著桌上的飯菜沒說話,一旁李三娘卻和聲細語道,“還是咱們家丫頭懂事呀,知道心疼爹娘。”

李三娘的一反常態讓她心裏愈發不踏實,直覺告訴她一定是出了什麽事。

“娘,我今天又做了帕子,明天我再去鎮上賣吧。”阿桃悄悄觀察著夫妻倆的神色,試探性開口。

此話一出,李三娘夾菜的手突然頓住,臉色也變得不自然,結結巴巴道,“明,明天啊,阿桃啊,你不是昨天才去過嗎?休息幾天吧,明天就先別去了!”

一旁李老三趕緊附和,“是呀,明天你就在家好好休息吧!我和你娘擔心你累著啊!”

阿桃看著這兩張虛僞的嘴臉,心裏冷笑,正當她還要開口,一旁的李寶德突然擡手指著她,大喊:“不要你了!爹娘不要你!要……”

李三娘一驚,神色驟變,連忙捂住李寶德的嘴,死死捏住,絲毫不管李寶德的嗚咽抗議。

“小孩子家家的淨胡說!好孩子,時候也不早了,快去睡覺吧,啊!”

李三娘一臉谄媚,阿桃卻如墜冰窟,她迫使自己冷靜著回了屋子。

家裏沒錢,卻把李老三贖回來了,夫妻兩奇怪的表現,剛剛李寶德沒說完的話……

她心裏猜到七八分,他們應該是把她賣了抵債了。李老三是個懶惰成性的酒肉徒,肯定不會把她賣到什麽好人家,十有八九是酒樓妓院。

李三娘刻薄懶惰,李老三賭錢好色,生個兒子又天生癡傻,家裏幾乎所有的活都是她在做,本來准備過些日子再走,可沒想到這對夫妻居然如此狠心。

阿桃將裝錢的木匣子從床下掏出來,下了決心,她必須趕緊離開,很可能明天就會有人上門來要她。

夜已深,外頭漆黑一片,沒有一點動靜,李氏夫妻的屋子也早就沒了光亮。

阿桃小心翼翼地推開屋門,朝大門走去,動作極輕。

就在她剛剛跨出院門時,後腦勺卻猛的傳來一陣劇痛,一陣天旋地轉,阿桃失去了意識……

躲在暗處的李老二拿著棍子走出來,屋裏的夫妻兩聽到了動靜,趕忙跑出來。

“你看看你看看!我就說這丫頭不老實吧,要不是我讓老二守著,早跑了!明天你還見得到人啊?”李三娘指著暈倒的阿桃,十分得意。

清麗的少女倒在冰冷的地上,李老三眼睛裏又冒賊光,“哎呀,可惜了呀,可惜了。”

話音剛落,就被李三娘揪住耳朵,訓斥道,“你個死貨啊你,還惦記呢?這下好了,爲了贖你,咱們兒子媳婦都沒了!”

一旁李老二接過李三娘給的銅錢,在手裏掂了掂,“到底是十四五歲的小丫頭,一棍子下去,再機靈也沒用!”

……

正午日頭正足,刺眼的光線射入窗戶,阿桃悠悠轉醒。

映入眼簾的是一個精致的房間,她認得,這正是鎮上最大的青樓莺歌坊的裝橫,她給樓裏的姑娘送過帕子。

腦袋暈乎乎的,昨天被敲打的地方生疼,阿桃想要伸手揉揉,才發現自己的雙手被捆了起來,昨晚穿的粗布衣裳也被人換下,取而代之的是一襲碧色清紗。

阿桃整理思緒,回想昨夜,她親眼看著李老三夫妻進了屋,應該是有人專門在門口蹲守。他們夫婦都是沒腦子的,定是有人同他們說了什麽。

自己絕不能坐以待斃,阿桃艱難地支撐著坐起身來,她沒有戴任何首飾,只能用牙齒去一點點撕磨捆住雙手的繩子。

雖然效果甚微,可眼下她也做不了別的,不知過了多久,門口傳來沙沙的腳步聲和開鎖聲,有什麽人來了。

阿桃迅速將雙手並咬過的繩索藏進層層疊疊的裙子裏,面上做出一副驚懼的神態。

門哐當一下被打開,迎面走進來幾個人。

爲首的是一個衣著浮誇的中年女人,臉上塗了厚厚的胭脂,身上的香粉氣有些刺鼻。

女人用打量的眼神不住掃視著她,唇角勾起滿意的微笑。

“那李老三一副邋遢樣,沒想到竟能生出這般姿容的女兒。”

一旁年輕女子趕緊湊上來,“誰說不是呢?媽媽有所不知,我聽說呀,這是李家撿的女兒,不是親生的,怪不得舍得呢!”

“好孩子,你叫什麽名字?”老鸨問她。

“我…我叫阿桃。”女孩語氣生澀,怯生生地看著來人,眼角微紅,看上去極其可憐。

老鸨輕笑,“好孩子,別怕,只要你今後在樓裏好好跟著我,保你享不完的榮華富貴啊。”

一行人走後,有人來解開了阿桃的繩子,日日讓她在樓裏學規矩,每天都安排不同的姑娘來教她,她一面配合,一面尋找機會,奈何他們看得實在緊,根本沒有機會逃走。

這天,阿桃正坐在梳妝鏡前出神,忽然有人進來的聲響,應該又是來教她“規矩”的姑娘吧。

只聽那人輕輕合上門,然後背後一句傳來熟悉的聲音。

“阿桃!”

第 2 章

阿桃猛地回頭,看清了來人。

“幺娘!你怎麽在這?”

幺娘與她同村,家裏有兩個哥哥,日子也不松快,以前她教幺娘做針線,兩人經常結伴拿到鎮上去賣,以補貼家用,後來聽說她爹殺了人,一家人便躲了出村,再沒了消息。

“我聽說樓裏新來了個漂亮姑娘,是父親賭錢送來抵債的,便猜是你,說來看看,沒想到……”幺娘蹙著眉。

她渾身打扮,俨然已經成爲這裏的姑娘,阿桃心裏說不出什麽滋味。

“幺娘,你還好嗎?我以前來送帕子的時候怎麽從未見過你?”

幺娘聞言,眼眸微垂,嘴角勾起一抹苦澀的笑容。

“爹娘逃跑時染了病死了,哥哥不想帶著我這個累贅,將我賣了換了些錢財,幾經周轉我又回到雲縣,在莺歌房裏當苦役,前些日子有個客人看上了我,我才成了姑娘……”

說到此處,她突然眼神一亮,“我資曆太低,本是來不了的,恰好撞見了你送過帕子的花魁肖姑娘,她替我求了情,我這才來了!”

阿桃將幺娘抱入懷中,輕輕撫著她的後背。

幺娘擦幹眼淚,朝阿桃擠出一個微笑,“阿桃,你放心,我一定救你。”說罷便脫下自己的外衣,伸手來扯她的衣服。

阿桃按住幺娘的手,猜出她想要幹什麽,“幺娘?”

“我們身量相近,等會兒你穿我的衣服出去,我最近染了風寒戴了面紗,他們應該不會注意,我說好今天出去抓藥,你乘機逃走,等他們察覺了也沒辦法了。”

“這怎麽行!幺娘,那你呢?你放走我,他們不會放過你!”

幺娘輕輕拉起她的手,“阿桃,其實我得的不是風寒,我染上了花柳病,活不了幾日了,遲早會被發現,與其病死在這裏被人卷了草席扔出去,還不如換你一命。”

“別哭,阿桃,你還記得嗎?小時候每次我在家裏挨了打,跑出來找你,你就悄悄拿出自己藏起來的饅頭給我吃,還告訴我別哭,說以後要帶我掙好多好多錢……可惜以後不能和你一起掙錢了。”

幺娘把衣服遞給她,“阿桃,快換上,沒多少時間了。”

望著她執著的眼睛,阿桃攥緊手裏的衣服,沒有再多說什麽,趕緊換好了衣服。

站在門前,阿桃最後往回看了一眼,幺娘已經穿好她的衣服端坐在鏡前,溫柔地朝她笑,阿桃忍住眼淚,道了一聲保重,然後推門離去。

幺娘望著窗外的天空良久無言。

“去吧,去你想去的地方,別再回來了……”

……

果然如幺娘所說,阿桃從房間出來,沒幾個人注意她,她小心翼翼地一路向下,終于走出了莺歌坊的大門。

她不敢松懈,越走越快,直到回頭再也看不見莺歌坊,才稍稍松了口氣。

天色漸晚,阿桃沒有錢,只能在城郊的破廟對付一晚。

稀松的幾根稻草並不保暖,她被冷醒,坐起來,雙手抱著自己,想著白天的事情。

不知道幺娘此刻怎麽樣了。

可是如果回去的話,她們兩個都不會有好下場,幺娘的一番心思也白費了。

那老鸨很看重她,讓樓裏最紅的姑娘教她規矩,發現她不見了一定會報官,明天一早她必須盡快出城。

睡意全無,阿桃想著未來的出路,就這樣一直熬到天亮。

早晨,城門口熙熙攘攘,來往人群的交談聲、攤販的叫賣聲,還有牲口的叫聲……

雲縣這樣的小城,管理並不十分嚴格,阿桃擠在出城的人群裏,成功混了出去。

四月江南美如畫,城外不少踏青的人,她一路走了很久,人才逐漸稀疏起來。

不遠處有一條小河,阿桃蹲在岸邊,剛要給自己捧水喝,就聽得旁邊傳來輕挑的聲音。

“喲,這是哪裏來的小娘子啊?生得如此貌美,莫不是天上的仙女下凡?”

兩個有錢人家公子打扮的人正似笑非笑地盯著她,手裏把玩著折扇,越靠越近。

“別過來。”阿桃警惕地往後退了幾大步,不動聲色地拔下頭上的簪子緊握在手裏。

“小美人,不要緊張嘛,來哥哥疼你。”兩人作勢要來捉住她。

阿桃直接轉身就跑,身後兩人對她窮追不舍,即便她用了十分的力氣,也比不過成年男子的奔跑速度。

墨綠衣裳的男子從後面抓住阿桃的頭發,阿桃一下子狠狠跌倒在地。

眼看著這男子要欺身上來,阿桃奮力將簪子往他胸口上紮,卻被男人一把擒住手腕,將她的雙手禁锢。

“好啊,還是個烈的?你裝什麽裝?穿這麽少,不就是爲了勾引男人嗎?老子成全你!”

說罷便開始撕扯阿桃的衣裳,阿桃絕望地掙紮,眼淚不住往下流,難道她要死在這裏了嗎?

萬念俱灰之際,一支箭矢破空而來,嗖地一聲,射中了綠衣男子,他眼睛瞪的滾圓,還沒有所反應,就一下子倒在了阿桃身邊。

他一旁看熱鬧的同伴見狀,一下慌了神,拔腿就想跑。可箭矢速度更快,下一瞬,他的右小腿就被貫穿,發出了撕心裂肺的悲鳴。

“再有下次,要你的命。”

一道清越泠冽的聲音響起,阿桃循聲望去,只見一匹通身雪白的寶馬,矯健壯美,雄姿英發。

而馬背上的人,則是更加不可忽視的存在。少年膚白極白,鼻梁高挺,高高的馬尾束于腦後,一身黑色暗紋錦袍,身姿修長,手裏拿著弓箭。

他低頭對上阿桃的目光,眸色淡然,氣質疏離,陽光穿過濃蔭,灑在少年清隽的臉上,比江南的四月天還要耀眼奪目,勾人心魄。

只一眼,他便不自然地移開了目光,耳尖悄悄染上一層薄薄的紅暈。

只因面前的少女發髻淩亂,衣裳不整,雪白脖頸處的紅痕鮮豔無比,看的人觸目驚心。

少年越身下馬,走到阿桃跟前,朝她伸出手。

阿桃猶豫片刻,還是握住少年的手,准備起身,卻突然發出一聲痛呼。

“你怎麽了?”少年問她。

阿桃有些不好意思,“抱歉,我,我腳崴了。”

聞言,他脫下自己的外袍,遞給阿桃,待她披好,少年才終于敢用正眼看她。

“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

阿桃不經意打量起眼前之人,這少年氣宇不凡,衣著穿戴皆是上品,若是能得他庇護,自己或可借此離開,躲避官府追查。

“我是孤兒,被人賣到煙花之地,偷跑出來,遇到剛才那兩個登徒子,我已經無處可去了……”

“英雄,你救了我,讓我跟著你吧,我一定做牛做馬報答你!”

“不行。”眼前的少年拒絕的幹脆。

少女哭得梨花帶雨,一雙楚楚可憐的眸子直勾勾盯著他,拒絕的話怎麽也說不出口,“但我可以幫你找個去處。”

“多謝英雄救命之恩!”阿桃頓時展露笑顔。

“我先帶你回去,得罪。”

說罷,一陣天旋地轉,阿桃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少年打橫抱起,他先將阿桃抱上去,隨即自己垮步上馬。

阿桃披著他寬大的袍子,身體朝向他,依偎在他胸前,顯得很小一個。

駿馬開始奔騰,她沒騎過馬,嚇了一跳,重心不穩,一下子條件反射雙手環住少年的腰身。

少年身體不可察覺的一僵,唇角微抿,顯然有些不自在。

而罪魁禍首阿桃渾然不知,他貼在少年胸腹前,呼吸間盡是少年身上清冽氣息,臉不自覺有些發燙,手卻不敢松開。

約莫一個時辰的功夫,馬兒終于停了,他們似乎到了此行目的地。

少年依舊抱她下馬,然後將她打橫抱在懷裏,阿桃瞥了一眼,眼前是一座氣派雅致的府邸,比她見過的任何建築都要豪華。

他們往裏走,就有小厮上來行禮牽馬,阿桃不願讓人看到自己現在模樣,將頭埋在他懷裏。

少年察覺到懷中之人的動作,輕聲安慰,“別怕。”

他們一路穿過典雅的亭台樓閣,前方忽的傳來一道頗爲著急的男聲。

“珺岐!你去哪了?”

來人一身湖藍雲紋勁裝,身姿挺拔,周身萦繞著矜貴的氣質,此刻他俊逸清秀的臉上,滿是難以置信的神色。

“怎麽回事,哪來的姑娘?”宋潮生盯著越淩懷裏的人,一副驚掉下巴的表情。

“你來的正好,幫我找幾個侍女。”

“不是,你還……”

宋潮生話還沒說完,越淩就抱著阿桃徑直跟著前來引路的侍女走了,留下他在原地一臉疑惑。

宋潮生盯著二人遠去的背影,摸著下巴,“這小子開竅了?”

阿桃被帶到了一個古雅的房間,越淩放她坐在榻上,就要走。

感受到衣角處的托拽,越淩回頭,對上一雙秋水潋滟的眼睛,美人眉心微蹙,看上去很是可憐,甚至能從她的眼裏讀到一絲哀求。

“這裏很安全,不會有人傷害你。”少年說話的語氣不自覺柔了幾分。

“那你呢?”阿桃依舊沒松開拽住他衣角的手。

“我?”

“我說過,英雄救了我,我要跟著英雄,報答你的恩德,英雄在哪我就在哪兒。”

少年一愣,“我不走,你先休整好,我再來看你。”

“對了,別叫我英雄了,我叫越淩。”

“阿桃!”少女笑得燦爛。

少年的臉頰卻蓦地紅了,飛也似的離開了房間。

這裏的侍女們都很有規矩,即使面對她這個莫名其妙被帶回來的人,也沒有多問半句,只完成好自己的事。

阿桃沐浴完,換了新的裙子,又有醫師來給她扭傷的腳踝上藥,昨天到現在她還未合過眼,很快沉沉睡去。

“哎,你也太不夠意思了吧,說好春獵,你倒跑去見姑娘了,要是你再不回來,李太守怕是要翻個底朝天了!”

宋潮生攀上越淩的肩,“珺岐,你和我說說呗,那姑娘到底是怎麽回事兒啊?”

越淩抿著唇,沒理他。

“那我猜猜,不會是你看上人家了,把人家搶回來了吧!”

宋潮生佯裝吃驚,越淩無語,扶額道,“我無意間救了她,她說自己無處可去。”

“天下無家可歸的多了,我才不信呢!哎,明天就要回京了,你真打算帶人家回去?”

“哎你…我不說了嘛,你等等我,我也要去看看那姑娘究竟什麽樣!”

侍女行禮的聲音響起,阿桃擡起頭,來人正是越淩和今天那位藍衣公子。

而方才還笑意盈盈的宋潮生,在看到阿桃的那一刻,身體猛然一頓,直直盯著阿桃,眼神裏滿是不可置信。

被人直勾勾盯著,阿桃有些懵,摸了摸自己的臉,向越淩投去疑惑的目光。

“怎麽了?”越淩問他。

宋潮生像是沒有聽見一般,癡癡望著阿桃,眼眶微紅。

“知意……”

第 3 章

宋潮生走到阿桃跟前,聲音難以抑制地發顫,再次重複這個名字,“知意…你是知意。”

阿桃對上他充斥著希望與激動的眸子,輕聲開口,“公子怕是認錯人了,我叫阿桃,雲縣人,並不認識你說的這位姑娘。”

“不,我沒有認錯。知意,哥哥終于找到你了!”

平日嬉皮笑臉的少年此刻竟淚眼婆娑,越淩問他,“守衡,怎麽回事?”

“這就是我姑姑的女兒,平南侯府幼時走失的嫡女!”

此話一出,阿桃和越淩皆是震驚。

宋潮生又盯著阿桃,繼續道,“你的眉眼,與姑姑一模一樣,方才你坐在那裏,那神態,恍惚間,我好像又見到了姑姑……”

“敢問姑娘,你的右肩,是否有一個形似蝴蝶的紅色胎記?”

宋潮生堅定無比,就連越淩也看向她,似在等她的答複。

阿桃的腦裏卻炸開一道驚雷。自己的右肩,確實有這樣一枚紅色胎記。

她不知道怎麽形容自己現在的心情,突如其來的消息使她的思緒一片混亂。

當了十幾年鄉野丫頭,最期望的事,就是攢夠錢離開,有人卻突然告訴她,自己是走失多年的侯府千金……

見阿桃不知所措的模樣,宋潮生感覺自己的心好像被人揪了一下,柔聲安慰,“別怕,告訴哥哥,有沒有?”

阿桃終于重重點了下頭,伸手去扒鎖骨處的衣服。剛剛露出一抹紅,就被宋潮生按住手拉了回來。

“哥哥相信你!”宋潮生抱住阿桃,淚水止不住從眼眶湧出。

“知意,你終于回來了,……”

少年的懷抱是如此溫暖,讓阿桃都生出了幾分眷戀。

過了許久,宋潮生才依依不舍地松開她,“知意,跟哥哥回家吧,回京城。祖父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他見到你,一定很高興。”

阿桃問,“知意,是我的名字嗎?”

宋潮生這才解釋起來,“你叫江知意,你父親是平南侯,母親是當朝太師之女,也就是我姑姑。姑姑身體不好,生下你後便撒手人寰,你父親不到半年就娶了續弦,還生下一個女兒。”

“你三歲那年,上元燈會,全府女眷出府遊玩,他們卻獨獨把你弄丟了。”

說到此處,他的眼神裏閃過一絲憤恨,繼續道,“祖父和侯府的人將京城翻了個底朝天,也不見你的蹤迹,多年來,我們從未放棄尋找你的下落。”

“蒼天有眼,這次我陪珺岐回江南祭祖,竟讓我找到了你!我立刻修書一封傳給祖父,我們明天一早就回京!”

阿桃聽的愣愣的,她從未想過自己身上居然會發生這種事情!

宋潮生拉起她的手,眉頭微蹙,問“知意,這麽多年你過的如何?”

“我被一農戶人家收養,也算有口飯吃。”

“那好,等回京安頓好,我們必然備上重禮,上門感謝他們。對了,那今天是怎麽回事,珺岐好端端的怎麽會救了你?有人欺負你?!”

阿桃沉默片刻,才低聲道:“父親欠了錢,家裏實在還不上,只好將我賣給青樓抵債。我不從,悄悄逃跑了,路上遇到了兩個登徒子……”

她擡眸,看了一眼越淩,“是英雄救了我。”

“豈有此理!這家人竟如此待你!”宋潮生拍桌而起,“我定讓他們付出代價。”

阿桃卻面露難色,“他們也是沒有辦法了,我這一走,沒人去賣帕子補貼家用了,只怕家裏更加艱難,這可如何是好?”

“什麽?他們還靠你幹活補貼?知意,你就是太善良了!竟任他們欺負,要不是看在他們養大你的份上,我真想現在就去把他們抓起來打一頓!”

見阿桃還是愁眉不展,江潮生趕緊拍拍胸脯,“知意,你有什麽事,只管和我說,刀山火海我也下,我是你哥哥呀。”

“我的朋友幺娘,爲了幫我逃跑,現在還留在青樓,那裏的人不會放過她的,請哥哥救救她吧!”

一聲哥哥喊得宋潮生心都要碎了,“我即刻派人過去,知意,別擔心。”

阿桃這才像吃了定心丸,神色放松下來。

記憶裏追在他身後甜甜喊哥哥的小女孩,卻變成如今提心吊膽的樣子,宋潮生只覺得無比心痛,但好在終于找到妹妹了,這就足夠了。

“天色不早了,知意,你先好好休息,明天和哥哥一起回家。”

阿桃欲言又止,宋潮生笑,“放心,你朋友的事,派去的人明天一早就能回來。”

他摸了摸阿桃的頭,起身道:“我們走了,你快休息吧。”

阿桃心裏想著幺娘和今天的事,一夜無眠,硬生生熬到第二天。

翌日早,用過早飯,阿桃聽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來人正是宋潮生。

“知意,有消息了。我的人趕到時,那姑娘就剩一口氣,被坊裏的人關了起來。她傷的太重,不太方便帶回來,我給她找了附近醫館安置,打了招呼照顧好她,你就放心吧。”

心裏的石頭終于落地,她的心總算得到幾分安慰。

“我們這就啓程回京了,以後你想來看她,哥哥再陪你來。”

她溫柔笑著,心裏卻想,幺娘怕是沒有以後了。

“哥哥,救了我的英雄呢?他跟不跟我們一起走?”

宋潮生笑,“你說越淩啊?我這次就是陪他來祭祖的,想著找找你的下落,他當然和我們一起走了。”

太守府大門,站滿了爲他們送行的人,阿桃擡眸望去,果然看見那少年端坐在馬背上,凝視著前方,看見她來了,微微颔首,然後移開了目光。

他們這次返程,由于多了個阿桃,要坐馬車,所以行程並不快。

宋潮生擔心越淩被他父親責備,想讓他先走,他意外的沒有答應,和他們慢悠悠地走了數日,一行人才終于抵達京城。

阿桃掀開車簾,頗有些好奇地向外張望。

街市店鋪林立,熱鬧繁華,道路處處人頭攢動,人流如織。她不禁感歎,不愧是京城啊,倒是個做生意的好地方。

宋潮生興奮道,“知意,馬上要見到祖父了,他看見你,不知道有多高興!”

阿桃輕笑,“外祖是個什麽樣的人?”

“等會兒你見到就知道了!”

宋府大門,宋潮生牽阿桃下了馬車。

“珺岐,我妹妹的事,多謝你了。”宋潮生鄭重向越淩行了一禮。

“你我之間何必言謝。”

“咱們改日再聚,我先帶知意去見老頭子了。你也趕緊回去吧,不然伯父…唉。”

越淩颔首,阿桃站在宋潮生身側,正笑意盈盈地看著他。

一雙眼睛亮晶晶的,這個姑娘怎麽傻傻的,越淩心想。

待他走後,宋潮生領著阿桃回府,這座府邸相較于之前的太守府,更加典雅古樸,很有詩書氣息,彰顯著主人的品味。

她的母親是名門望族,父親是侯爵勳貴,而她,到現在都還沒什麽實感,起初她也只是想借那少年脫困而已,沒想到陰差陽錯地來到了京城。

而另一邊,有人已等待他們多時。

阿桃擡眸,前方站立著一位白發蒼蒼的老者,雖年近古稀,精神頭卻很足,腰背挺得筆直,眉眼間自有一股書卷氣。

在看到阿桃的那一刻,老者踉跄了兩下,顫顫巍巍走到阿桃跟前,眼裏盡是淚光。

“外祖,知意回來了。”阿桃跪拜,這是路上宋潮生教她的。

“回來了好,回來了好啊!”宋太傅激動的手不住哆嗦。

“讓外祖好好看看你…真是和你娘一模一樣,如今她在九泉之下,終于可以安歇了。”

宋太傅拉著阿桃左看右看,怎麽都看不夠,一會兒說她太瘦了,一會兒說她受苦了,小老頭著急地模樣,哪還有半點朝堂之上叱咤風雲的模樣。

正是祖孫情濃之時,府裏侍從突然來禀,說是平南侯府得了消息,侯爺和夫人早就在家中早早准備,派了車馬來接小姐回府。

“祖父,這怎麽行!知意豈能再回那個地方?”

宋太傅捋捋胡子,眉頭微蹙,沒有說話。

“他們若是真的在意,又豈會不親自來,卻只是派些丫鬟婆子?那個虎狼窩,沒有一個善茬!姑姑就……”

宋潮生情緒激憤,宋太傅側目瞥了宋潮生一眼,他才幽幽住口。

老者長歎一口氣,“知意,畢竟是平南侯府的女兒。天下沒有阻止父親接自己女兒回家的道理。”

阿桃沒有作聲,如此看來,世家大族,也有許多身不由己的難處。

“可……”

阿桃便急急打斷了他,“哥哥,不必擔心,知意自己有分寸的。”

“知意,你回去後,一定萬事小心,若是有誰欺負你,對你不好,只管叫含雲含雨來知會我,哥哥上門來給你主持公道!”宋潮生捏緊拳頭。

阿桃笑,“侯府既是我家,知意在自己家裏,又怎麽會受委屈呢?哥哥放心罷。”

“可你不知道,平南侯府那群人,可不是好相與的。”

宋潮生擔心至極,阿桃卻還是笑,侯府來人又在催,拜別了宋太傅,阿桃便要走了。

侯府的人裏,爲首的是個瘦高的嬷嬷,下巴很尖,雙眉上挑,神采奕奕的,給人一種精明之感,讓阿桃想起了雲縣能說會道的張媒婆。

“給大小姐請安!奴婢是侯夫人身邊的吳婆子,我等特奉侯爺夫人之命,前來迎大小姐回府!”

阿桃回以一個得體的笑,由她攙著上了馬車,這馬車氣派極了,內裏更是富麗堂皇,比他們從江南回來時太守府的馬車還要華麗。

她不禁想,自己就是賣一輩子的帕子,怕也不夠這輛馬車的錢,人的命還真是一開始就定好的。

馬車遠去,消失在巷角。

宋潮生皺著眉,十分不滿的樣子,一旁宋太傅倒是一臉平和。

“祖父,知意都走了,您怎麽一點反應都有?”

“臭小子,我看知意都比你要穩重些!你信裏與我說的,我都一一看了,這孩子從小流落鄉野,我見她方才談吐,不卑不亢,不急躁不露怯。你將侯府說的千不好萬不好,她也主動提出前去,反過來安慰你。我看,是個心有成算的好孩子。”

他頓了頓,又道“這孩子性子不像你姑姑,這很好……”

宋府和侯府隔的並不遠,一會兒的功夫,馬車便到達了目的地。

阿桃深吸一口氣,掀開車簾下了馬車。

果然如吳嬷嬷所說,大門口早就站了一圈人,此時都好奇地打量著她,或竊竊私語,或興奮張望,想要看清她這位失散多年的侯府大小姐。

阿桃在衆人的注視下,緩步走上前去,站在最中間的婦人淚眼朦胧,十分傷心的模樣,幾步走上前,拉著她的手緊緊握住,哭得更厲害了。

“啊啊…我苦命的女兒,你終于回來了!知意啊!”

阿桃有些愣,這架勢,要不是知道自己生母早去了,怕是也要以爲這位是自己的親生母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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